王振明起身说道“陛下,那些嫌犯已经供述出是清河王所为?”
正始帝随手将奏折丢了下去,懒洋洋地说道“王阁老不如自己看看呢?”近些时日,帝王对王振明的不满愈发流露于表,朝臣多少心里有数。
王振明脸上流露出少许难堪,不过底下內侍忙弯腰取过这奏折,这才交给王振明。
那內侍是刘昊特特安排的。
毕竟这一二年,陛下的行事越来越恣意,有时候虽是有缘由,却还是着实让人难堪。刘昊一心想着正始帝,却也不希望帝王和文官闹得僵硬,多少也在中间回旋一番。
王振明看完其中的内容后,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文书所说,却是行凶的人对焦氏不敢冒进……陛下,这其中略有古怪啊。”
王振明看完后,已经双手将这文书递给许伯衡。
许伯衡接过来看了几眼,也露出少许微讶。
这份文书传阅了一会,才回到了內侍的手中,而前头的官员大抵都看了,莫惊春也看了一眼,对其中的些许问题也有些想法。
兵部尚书说道“陛下,这些刺客不敢对焦氏下手,会不会这事,本就是焦氏贼喊捉贼呢?”
这话不是没可能。
“此话差矣,焦氏是什么人物?他们就算真的要对大皇子动手,怎可能在他们上一任宗子下葬的时候动手?这不仅不合礼法,甚至会惊扰先人亡魂,就算焦遥再混不吝,也绝无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说话的这人却是吏部尚书黄正合。
刑部侍郎冷声说道“黄尚书这话却是偏颇了,这礼法的事情,看着在面上,却未必真的入了骨髓。或许是什么道貌岸然的人物也说不得?”
莫惊春想了想,也出列说道“臣以为,此事应当与焦氏没有关系。焦氏若是要动手,有更多合适的时间与手段,为何偏偏要在这祖墓动手?当时跟着大皇子进去的士兵只有十来位,就算他们再是厉害,可是有心算无心,焦氏真的想动手,那大皇子是绝不可能活着出来。”
整个地方都是焦氏的人。
先前说话的刑部侍郎再次出列,“宗正卿怕是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明着一套,背里一套的人。焦氏之所以不敢妄动,只是不想将此事揽祸在自己身上罢了。”
莫惊春“既然除了礼部侍郎和十个士兵是外来人,只要将他们全部都杀了,就算大皇子真的死了,要怎么说道都是焦氏的事情,他们又为何要做一半留一半,最终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祸害?”
刑部侍郎被莫惊春挤兑得有些恼羞成怒,厉声说道“宗正卿,之前你待林氏,可不是这样的做派!”
莫惊春捏着朝板站在前头,奇怪地看着刑部侍郎,淡淡说道“此言差矣,臣做事凭的是证据。当初臣既然有证据能够指责林氏,那为何不做?如今既无证据指责焦氏,臣又为何不能说?”
莫惊春并无立场,只看做得对与不对。
薛青欠身说道“臣以为,不如让焦遥跟着大皇子一起回京城,再加上那些被捉住的贼人一起,到京中发落罢。”
薛青的话,也是另外一种办法。
莫惊春见没有自己的事情,便默默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只是他站着站着,倒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
莫惊春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正始帝正幽幽地看着他。
莫惊春挑眉,帝王也跟着扬眉。
莫惊春心虚地低头不看他。
正始帝怕是从莫惊春提议要加派人手到今日,就一直记着这事。而今日的消息,显然印证了莫惊春的话没错。
如果只有从前的三百人数,那些人便会在路上动手。
其实底下的朝臣都以为只有被捉住的这十来个人,自然吵得风生水起。可是唯独莫惊春和公冶启知道,或许人数压根不止这么少。
如果三百人可以动手的话,那便说明潜伏在路上的数量,少说得有一半。
至少得有一百多人。
这样的人数,就未必是焦氏能培育出来的了。
……而且焦氏杀了大皇子,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莫惊春苦笑了一声,朝堂上的大臣未必不知道这点,只是当做不知,然后继续惺惺作态罢了。
争执多是带着利益,不止要看他们说的话,还要再看他们背后的派系。
莫惊春在大朝上基本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听上一听,便能觉察出无数利益熏心的作派。
待下了朝,袁鹤鸣快步地走到莫惊春的身旁。
他自打需要上朝后,整个人都奄巴了下来,半点都没有从前的鲜活气息,搞得像是怨气十足,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显得万分委屈。
莫惊春看了下他眼底的黑圈,笑着说道“最近很忙?”
袁鹤鸣忍下一个哈欠,那岂止是很忙?
他都要忙疯了。
做着两份工,却是只有一个人,他都快要分身乏术了。
袁鹤鸣“你最近小心些。”
莫惊春“不会有人还蠢得朝我下手。”
清河王之所以起兵的消息经过了这么久,已经传出来几个传闻说法,但是不少人清楚,或许是最初那个最是荒唐的说辞才是真的。
陛下真的杀了清河王世子。
这没有证据。
可世间有多少事是一定要个证据的?
心里有数,便已是万幸。
袁鹤鸣苦恼地说道“不是这种。你搞了林氏,这些天薛青发疯地咬着林氏不放,已经查出来不少腌臜事,眼下世家人人自危,对你挑破这事的你可不会有任何好脸色。”
莫惊春笑着摇了摇头,“我会记得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莫惊春确实感觉到少许不善的眼光。这在从前大朝上,却是没有多少的。
袁鹤鸣许是事情真的太多,在叮嘱完莫惊春后,又急匆匆往外走。
莫惊春慢吞吞,看着袁鹤鸣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袁鹤鸣是为陛下做事,如果他都这么忙碌的话……那最近陛下,又在忙些什么?
莫惊春若有所思,人已经到了宫外。
宗正寺的事情一切如旧,倒是没有太多旁的杂务,不过左少卿倒是来找了一回莫惊春,为的是右少卿的事情。
莫惊春不紧不慢地说道“大皇子没有出事,也没有闹出来大事,你怕什么?”
左少卿忧虑地说道“可是他们毕竟是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
莫惊春笑着说道“你这要求着实太高了些。陛下派人跟着,便是为了以防万一,那眼下还是平平安安,不便是目的达到了?不奖赏也便罢了,怎可能会惩罚?”
他拍了拍左少卿的肩膀,笑着说道“陛下不是那种人。”安抚完容易担忧的左少卿后,莫惊春重新回到屋内,却也是在思考这件事。
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长乐宫内,正始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存剑。
“没抓到?”
柳存剑欠身说道“人已经死了。”
正始帝“那还不是没抓到?”
死了的人,要怎么让他开口说话?
柳存剑猛地跪下。
正始帝的心情确实是一般,但也没到生气的地步。他倚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冷冷地说道“其他地方呢?”
柳存剑“依着陛下的意思,如今已经散布了清河掠夺各地的消息,若不是眼下天寒地冻,赵氏怕是第一批出逃的世家。”
正始帝的脸色稍显沉寂,片刻后,他阴冷地说道“不够。”
这速度,犹是不够。
大皇子……正始帝想到这个孩子,好半晌,到底是忍下杀意。
他对大皇子另有安排,虽然他死在路上,确实方便他大做文章,但没有他,也不是不行。
正始帝不耐烦地敲了敲桌案。
夫子希望他活着。
那精怪,怕也是需要他活着。
帝王的神色阴沉,不知想到了什么,杀意更浓,但是还未到极致,却被外头刘昊的一句话所打破,“陛下,宗正卿求见。”
柳存剑真真是一眼看到了冰山是如何融化,正始帝的眉眼瞬间如同春风化雪,变得温和,“求什么求?不是说了夫子来的时候,便让他直接进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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