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正始帝知道,在过了这段时日后,太后还是会故态复萌,继续为张家说话求情,不过此时此刻,到底没再涌起之前的暴虐。
或许当真是一朝梦醒,永宁帝曾有的一些教诲到底塞进了正始帝的心里。
守到太后再度沉沉睡去后,正始帝从太后宫里出来,站在殿前沉默了半晌,“刘昊,依着皇子的分例派人看着他,寡人要他活着。”
今日太后和小皇子接连病倒,倒是让正始帝想起小孩是如何容易夭折的事实。既然这小东西都被生了下来,那还是有别的用处在,若是死了,可倒是麻烦了些。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让礼部拟几个名字送来,然后再通知一声宗正寺。”
时隔数年,皇帝总算记起来,他还没给这个小皇子取名。
…
莫惊春接到口谕时,总算松了口气。
毕竟这也是他们份内的事情,一直拖着也是不美,但是这几年已经没人敢劝谏皇帝关于后宫的事情,尤其是小皇子。
左少卿:“这都拖了两年有余,我都害怕到时候玉牒要怎么做。”毕竟小皇子看着尊贵,是如今陛下膝下唯一的孩子,但是他的生母毕竟不受宠,就连名字到现在都还没起,这份古怪足以让朝野觉出不同。
右少卿也说道:“其实若不是陛下先前废弃了焦氏,不然你瞧那几个世家,无不是想效仿从前,想要立储君呢……”他的声音越说越低。
现在陛下岁数不过二十出头,实在太过年轻。
这么早就想着让正始帝立下东宫,也不知道是在安着什么心思……毕竟就连先帝,那也是在三四十岁方才有了这个念想。
莫惊春由着他们说话,只是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不由得按住额头,“好了好了,别扯太远了。此事到底是皇家的事情,陛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到时候依着章程做事便是了。”
左右少卿退下后,莫惊春对着事务忙碌了一通,到了午后倒是没什么事情了。
宗正寺就是这好处,不忙的事情,真的是清闲。
莫惊春坐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小腹,手指带过,不期然响起昨日的胡闹,那时候,上面显示的字数……是五。
他顿了顿。
即便精怪说了,这yin纹是削弱版本,可实际上,它也贪爱米青。
所谓的削弱,便是从百,到了十。
当时莫惊春听到一百,只以为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精怪却是大言不惭,说这设定便是如此。别说是百,就算是十也很难熬,尤其是后来莫惊春亲身体会过那时长后,他时常有种想要挖掉这yin纹的冲动。
每次的折腾对莫惊春来说都是要命,尤其是那种身寸到无法再身寸的感觉,最后迫于无奈流出清液,他都是恼得浑身发红。可那往往更是让公冶启愈发狂躁,几乎活活将他弄死过去。
时至今日,这数字,也不过堪堪到了五,就是……
进到最里头。
只有那种才算数。
一想起那种窒息般的惊涛骇浪,莫惊春只想闭眼。
他叹了口气,揉着脸。
好在任务四已经完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任务。
【任务五:与许尚德对话】
莫惊春挑眉。
这是一个看起来和公冶启没有半点干系的任务。
但这精怪本来就是为了公冶启而来,它的任务,也必定和公冶启有关。许尚德……他除了苏杭的事情外,还能再有什么干系吗?
莫惊春觉得古怪,“他曾是我同窗,若硬要说他和陛下有什么干系,便是曾经王振明一唱一和让朝臣以为许尚德是当时太子的人……可除此之外,许尚德的事情,能有什么来头?”
精怪只说任务已发布,让他自行完成。
莫惊春捏了捏眉心,他在刑部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但是要进去并不难。难的是,他要和许尚德见面。毕竟如今他是苏杭私盐案的从犯,首恶的几位已经伏诛,底下这些官员还在核查,暂时还留着命在。
如果要去见一个重案的犯人,别的不说,莫惊春必定会在正始帝的心中挂上一号。
只不过莫惊春本来就在陛下心里挂过号,对比起事后被陛下质问,还是任务完成要紧。他是绝不想要再来一个稀奇古怪的惩罚了。
这事,莫惊春找上了袁鹤鸣。
袁鹤鸣这家伙别的没有,交情倒是遍及各处。
其实莫惊春借着莫家的名头也能进去,但是目前他不想太过张扬。袁鹤鸣是知道许尚德与他同窗的缘故,还以为莫惊春是为此才要去看他,还劝过他几句,不过也着手在办了。
数日后,莫惊春在一个夜里,见到了许尚德。
如今的许尚德和他记忆里完全不同,他的手腕脚踝都扣着铁链,脖子也挂着枷板,整个人笔挺地坐在墙角,是半点都歇息不得。
倒不是牢头故意折磨他,只是重大犯人一贯是如此。
再有更严峻些的,还要被扣在铁床上,便是为了防止罪犯在审案前落跑。
许尚德头发微许花白,凌乱的胡子搭在枷板上,甚至还有些污痕脏物,双眼无神地看着牢门口,在看到莫惊春进来时,那双眸子才逐渐清醒过来,“……子卿?”
他略动了动膝盖,低低笑道:“我倒是没想过,会是你。”
莫惊春没穿朝服,而是穿着平日他最喜欢的衣袍。
他的习惯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偏爱比较素色的衣裳。他站在昏暗的牢房内,月光从窄小的窗户挤了进来,正照在他身上。
处于此间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莫惊春席地而坐,视污浊于无物,淡淡地说道:“我也没想到我会来。”
许尚德能在当年成为状元,手底下是有真章的。
他还未中进士,就被林御史看中,将女儿嫁给了他。不到五年内,便夺得了状元之名,在翰林院入读一年,又被外放做官,一步步在十来年间成为一方刺史,这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他是平庸。
世事变迁,莫惊春原不想与他碰面,只是任务如此,来都来了,想问的话,自然不会只藏在心中。
“敖之兄,当年入翰林院,您站在院门前曾与我辈说过,为官实为民,若是无法为民做主,无法在其位谋其政,不如自己吊死在书院前,以偿夫子多年教诲。虽然此等不过玩闹之句,可子卿一直记在心中……不过十来年,一切便都不同了吗?”
莫惊春淡淡说道。
许尚德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子卿,你从来,都是我们中最是天真,也最是纯厚的那一个。我都忘了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
莫惊春:“你没忘。”
他的视线幽幽地注视着许尚德,“你撒谎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爱动你的右膝盖,你没听到这不断的铁锁声吗?”很轻,但是一下,一下,持续不断。
许尚德沉默。
他看着莫惊春的眼神透着古怪,又像是长久的感慨。
“人是会变的。”许尚德低低说道,“为官十二载,总觉得什么都看透了。从前考中了状元,就觉得得意非凡,可实际上到了官场,三年一个的状元,甚都不是。”
他的岳父,他的妻子,他的官途,他的未来……这一切推着许尚德在走,以至于今日他究竟走在哪里,自己都看不清楚。
“子卿,听我一句劝,你现在便离开。”许尚德的精神头颓废下去,像是又老了几岁,“有些事情,与你无关。”
莫惊春:“有什么事情,是比皇家手足谋反叛乱还要严重?”
许尚德猛地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不必这么看我。在你之前,四皇子,五皇子,还有贤太妃,都已经被贬为庶人,除国姓,然后赐了毒酒自裁。尽管这几位是特事特办,才会有这样的速度,可是你从年前冬日被押解回京师,却一直活到现在,岂不奇怪?”
就算是再大的案子,查上半年,再加上原先在当地的时间,不说水落石出,至少也该步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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