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居始终咬着伊列不放,也是因为看重伊列国领地的富庶,以及那些隐藏在山脉之下的矿藏。
科尔那钦目光灼灼看着赛赫敕纳,赛赫敕纳却耸耸肩,一点不为所动:
“兄长都没主意,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兄长不是还没成婚么?这现成的‘大美人’,还是兄长您亲自娶了的好。”
赛赫敕纳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嗯,我和乌乌,一定会祝福你的!”
第54章
科尔那钦面上还是堆着笑, 但双眸中的光亮明显在一点点消失,已不似刚来时。
他忍了忍,舔舔后槽牙后, 提出来,“不如请诺拉夫人过来,您先见见她,再下定论?”
赛赫敕纳立刻给头摇成拨浪鼓, “兄长您的妻室, 我怎么好单独见面, 不成不成。”
科尔那钦:“……”
赛赫敕纳见他一时没有话好说了,便在金座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哈啊——兄长要是没有旁的事, 我就先回去了,乌乌还在等着我呢。”
说完,也不等科尔那钦再开口, 他就一阵风似的从王庭金帐中溜了出去, 然后转身就直奔毡帐后的草场。
穆因跟随乌鲁吉北上探查, 顾承宴这些日子都是自己去遛马, 也不是他和那匹狡猾的大白马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 总之除了他、其他勇士根本碰都碰不得白马一下。
如此, 他不仅每日白天有半日见不到顾承宴,就算是到夜里, 顾承宴也会用要放马的借口、不许他胡闹。
赛赫敕纳牙都咬碎了, 只觉大白马、穆因都是腾格里派来考验他的——或者说,叫他和乌乌之间的障碍。
顺着马蹄印找了一会儿, 赛赫敕纳果然看见了那匹大白马的背影,还有策马立于上面的顾承宴。
顾承宴在跑马, 身上穿着件新制的轻薄劲装,两个袖子都用箭腕好好地箍了起来、露出截白皙的小臂。
他的姿态很是轻盈放松,长发挽髻在脑后扎束起一个揪儿戴了发冠,然后再用簪子固定住。
赛赫敕纳不是第一回见顾承宴戴冠,从前他在衣箱中翻出来一顶莲花冠还央著乌乌专门梳起来给他看过。
如今再看,却发现中原的发冠款式多样、造型各异,每一回瞧都有不一样的新鲜感。
大白马驮着顾承宴穿越过草场,已经有半人高的碧草像是海浪,由他们这艘白色的小舟破开。
夏日草烟上偶有狂风席卷,牲畜们未能吃尽的草屑会被扬起,裹着枯叶、灰尘一起翻卷上天。
但顾承宴每日来此遛马,早知道此间劲风的习性,他扬鞭催大白马疾步,白马心领神会,后腿一蹬就往前蹿了出去——
都说策马追风,但在此刻的草原上,赛赫敕纳瞧见是风跟在一人一马后,徒劳地追了一路。
风止、马停,尘埃落。
“……来多久了?”顾承宴的声音微喘,带着一点戏谑的笑意,他捏着马鞭的手交错在一起,往前趴着到了鞍子上,“怎么也不叫我。”
赛赫敕纳没回答,只是笑着仰头对顾承宴伸出手。
顾承宴挑挑眉,最终还是俯身给赛赫敕纳拉到了马背上。大白马回头看他们一眼,轻轻抖抖马鬃。
上马后,赛赫敕纳就接手了马缰,而顾承宴也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往后以仰,就靠到了小狼崽结实温暖的胸膛上。
“王庭的事处理完了?”顾承宴问。
他内劲溃散,近两年有小狼崽好吃好喝地照料着倒还好,只是跑马、射箭还是不能太过。
问完这句话后,他就舔舔唇瓣,阖眸长长地缓了一口气,面色瞧着有些疲累。
赛赫敕纳不想他累,便没答他这个问题,只反问道:“今天的圈数还剩多少?”
大白马不算是跑马,虽然跑速快,但体能上有缺憾,长时间的急行军就不是它的强项。
而且这匹白马早被顾承宴宠坏了,每日都能吃到最新鲜的草料,而实在贪吃的下场,就是发膘长胖。
马儿太胖容易生病,顾承宴实在没法克扣大白马的饮食,也只好每日带着阿白出来多跑几圈。
“嗯……”
赛赫敕纳身上暖,顾承宴靠着这么一会儿就险些睡着了,他打了个呵欠,意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小狼崽在问什么:
“没呢,还有两圈。”
赛赫敕纳低头看着他笑,低头在他额顶落下一吻,“嗯好,我带它跑,乌乌想睡就睡。”
顾承宴闻言,笑着闭上眼睛,微微挪动两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后,就安心入睡。
赛赫敕纳坐好、圈着他拉起马缰,并轻声告诉大白马不要跑太快、吵醒顾承宴。
大白马咴咴叫了两声,再动起来的时候,步伐明显从快跑、小跑变成了慢走。
赛赫敕纳满意了,轻轻揉了下白马的鬃毛。
两人一马在草场上随意地逛着,可走了两圈后,白马却突然嗅到了什么,竟从他们熟悉的草场上转头往西北方向跑——
赛赫敕纳连拉了两回马缰都没能令它停下,突然加快的脚步声自然也吵醒了顾承宴。
“唔……?怎么?”
赛赫敕纳嗅觉灵敏,在白马突然调头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不对劲,这会儿顾承宴发问,他便更仔细地辨认了一下:
“……是发|情的母马。”
草原上的马匹发情是春季开始,到酷暑天气炎热就会慢慢减退,越往北,马儿的发|情期也会越长。
像是雪山附近的野马,甚至有秋末冬初还在发情的,赛赫敕纳小时候见过。
但王庭里的马匹早度过了发|情期,现在还在发情的马,肯定是从地缘上比王庭更往北的地方带来的。
而王庭的圈围西北方……
之前敖力和穆因就是在这里起的冲突,因为这个方向是安排来往客人居住的客帐。
想到刚才科尔那钦的话,赛赫敕纳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蓝色眼眸里也有风暴在酝酿。
大白马一路疾驰,驮着两人来到了王庭圈围西北侧最外面的一片树林,远远就瞧见一个女人牵着一匹纯黑色的小母马在林间穿梭。
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有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她身上穿着一套金纱织就的筒裙,裙边上挂满了珍珠、贝片和金铃。
除此之外,她颈项上挂着三股用金丝掐成的链子,最下面那根挂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红宝石。
双手手腕上都带有珍珠手串、玉环,就连额心贴的花钿,也是用的金箔和红玛瑙。
瞧她这像是要给宝库穿在身上的富贵打扮,赛赫敕纳都不用猜,就知道对方一定是科尔那钦说的:
诺拉夫人。
顾承宴这会儿也清醒了,他回头瞥了一眼小狼崽,看见他满脸敌意,便知道王庭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见他们被成功引过来,诺拉夫人弯下勾勒深邃眼线的眼睛笑了笑,然后躬身跪下、双手交叠在胸前:
“尊贵的草原狼主,谨代表我伊列国万千国民,向您送上我最诚挚的祝福——”
说着,她低头常常吟诵了一段经文。
听着不像是佛经,倒像是回鹘国教传的开天古经,而诺拉夫人身上的筒裙、头上戴着的头纱也算佐证。
顾承宴通过这一点,隐约知道这位夫人的来由了——肯定是和科尔那钦、和斡罗部有关。
赛赫敕纳半点不想给她好脸,哼哼一声道:“怎么夫人天生眼盲么?我家遏讫明明比我更靠前。”
言下之意,就是诺拉夫人并未向顾承宴行礼。
诺拉夫人抬头,一双深褐色的眸子不闪不避地盯着顾承宴看,半晌后,她似是轻笑了一声:
“原来这位就是大遏讫,失礼了。”
不等赛赫敕纳发作,她又十分恭敬地拜下,“见过大遏讫,愿您福寿安康。”
顾承宴多少有点别扭,但还是客气地请她起身。
诺拉夫人笑盈盈站起来,却没有挪开打量顾承宴的视线,最后她像是想到什么,摇摇头又抿嘴偷乐起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