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时候忙于科考与魏家之事,总是早出晚归, 除了朝食同用外,余下两餐甚至鲜少同桌, 两人分明是每日住在一起, 却又是聚少离多。
随着吱呀推门声,打破了山中小院的静谧。果然见到款冬身着寝衣,趿着木履在正屋门口候着,款冬似乎对步故知频繁的晚归毫无意见,脸上仍旧挂着笑, 与往常一般想上前扑到步故知怀中温存一番, 今日却陡然停在了半步开外。
步故知早已习惯了款冬对他的依恋, 甚至每每回家时心底隐隐还有些期待款冬的怀抱, 见款冬今日异常之举, 反倒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方才下意识稍抬起的手也放了下去, 他略蹙了眉,温声:“冬儿, 怎么了?”
款冬的一双杏眼在平时总如盛满了秋日里温柔的水,望之便容易随之心旌摇荡,但现下, 那泓秋水却像是骤然为乍来的寒风侵袭般凝结,冰层之下, 隐隐透露着不可置信。
款冬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又垂下头去,声出闷闷:“没...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夫君你先去洗漱吧。”
步故知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款冬眼中的震惊,也看得出款冬退后所表达出的抗拒,他没有贸然跟上前,而是就站在原地,更是软了声轻问道:“冬儿,到底怎么了,与我说好不好?”盐姗町
款冬咬着下唇,此时只有疼痛才能让他从纷乱的心绪中找回对步故知的信任,他揪紧了自己的衣袖,飞快地抬头看了步故知一眼,又立马垂下:“夫君...你今晚是不是去了...青楼?”
步故知一怔,随即明白了,款冬定是闻到了他身上在金欢楼附近沾染上的脂粉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时也有些疑惑,一是款冬如何知道这脂粉香便是来自青楼,二是即使款冬知道了他去过青楼,按理来说也不会如此怀疑他,甚至因此失态,步故知还是觉得他与款冬之间是有基本的信任的。
“是也不是。”步故知松了腰带,解下了外衫,再仔细地与款冬坦白了一切今晚发生的事,耐心解释的时候,也略微想通了方才的疑惑:“是之前那个人常去金欢楼,所以你才能闻出这脂粉香?”
款冬点点头,明白了是他误会了步故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最为重要的是,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又渐渐回落,心底还生出了一丝窃喜。
他抬手想牵住步故知,却被步故知躲了躲:“我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洗了再抱你。”
但步故知在转身去侧房之前,还是问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不说他自认为的他与款冬之间的信任,只说自他来此异世,桩桩件件表现出的行事人品,款冬都是知道的,自然今晚不该是这个反应,除非是有人在款冬面前挑拨了什么,加上也是他一直以来隐有担心的,频繁晚归会不会让款冬心生不安,毕竟款冬的心理问题看上去是好多了,但也不能断言是彻底痊愈了。
款冬猛地看向了步故知的侧脸,又因震惊而说的结结巴巴:“夫君,你...你怎么知道?”
步故知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是镜饮店里的贵宾?”
款冬能接触到的人中,除了相熟的傅玉汝与孔文羽,其他最多的便是生意上的顾客,而又因镜饮经营的冰饮属甜品小食类,顾客中多是富贵人家的亲眷,这些夫人小姐哥儿的,聚在一起,大多又是讨论各家的后宅之事,而富贵人家的后宅里,最不缺的便是当家的风流事。
且款冬已成了婚,又是负责与这些贵宾接洽的,自然逃不了这些讨论,至少会听上一耳朵,又或是款亲眼所见了什么,总之,定是少不得有人在款冬面前猜疑了他,一句两句倒没什么,但三人成虎之威力难有人说可以完全不受影响。
另外他最近确实经常晚归,白日里也很少与款冬相处,今晚又被款冬闻到了从金欢楼里沾染的脂粉香,款冬因此心生动摇,也是情理之中的。
款冬明白了,步故知是知道他刚刚就是心生了猜疑,害怕步故知会因此不悦,急着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怀疑夫君的...不对,是我不该怀疑夫君。”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急出来了,他害怕步故知会对他失望。
步故知听完之后竟一句话也没说,而是加快了脚步往侧房去,吓得款冬扑到了步故知背后,牢牢环住了步故知:“夫君,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怀疑你了。”
步故知反身拉开了款冬,无奈地叹息道:“方才还嫌弃我身上的脂粉味,怎么现在不嫌了?不是怪你,是要去洗个身换件衣服,很晚了,有什么事去床上说好吗?”
款冬显得有些愣愣的,步故知牵住了款冬的手,往床的方向送了送:“去床上等我吧,我待会儿就过来。”
款冬的本能是听步故知的话,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步故知,就好像生怕步故知跑了一样,步故知没再耽误,快步往侧房去了。
等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上面只闻得到款冬常用的皂角香味,才让步故知也安了心,说到底还是他近来对款冬多有忽视,也没顾着款冬的心理问题才有好转,还需后续熨帖。
款冬果然乖乖去了床上,却没躺下,而是抱着腿坐着,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步故知止了款冬下床的动作,疾步到了床边,托着款冬的大腿,就像怀抱婴儿般,将款冬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步故知明显能感觉到,款冬因这个怀抱,原先紧绷的身体慢慢舒展了,自己也舒了一口气,还好还不至于到款冬心理问题再次发作的地步:“现在可以说了,那些人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倒不是步故知对后宅八卦感兴趣,而是需对症下药,必须清楚那些人在款冬面前猜忌了他什么,也才好让他一一辩白,彻底打消款冬心中的疑虑与不安。
款冬揪着步故知的衣襟,其实夏夜相拥,即使山中多清凉,也难免会觉着热,况且步故知的体温比他高了太多,灼热的温度令他不免额沁香汗,可他还是不愿脱离步故知的怀抱,甚至将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密地贴向了步故知。
听了步故知的问,也不敢隐瞒什么,只是低下头支支吾吾道:“那些夫人说,男子天性花心,多不可靠,若是经常晚归,定是外面...有了人。”
步故知一时失笑:“只有这个?你不是知道我平日里都与裴昂一起的吗?即使你不信我,总该信你的玉汝哥哥对裴昂的管教吧。”
款冬还是没有抬起头:“还...还有,他们还说男子向来是互相包庇的,不能轻信他们说的兄弟作证。”
步故知哑然,这些夫人的话还正好能与他对的有来有回,若不是他问心无愧,不然还真说不准是被他们说中了:“所以他们也在傅郎面前说了裴昂的不好?”
款冬点了点头。
步故知略挑了眉:“那傅郎也怀疑裴昂了?”
款冬摇了摇头。
步故知一时有些惊讶,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比裴昂还不值得信任:“那傅郎都不怀疑裴昂,你怎么就怀疑我了呢?”
款冬听到此问,更是头缩进了脖子,犹豫了许久才道:“因为,玉汝哥哥说,裴昂就算回去的再晚,也总是...缠着玉汝哥哥,但夫君每次回来,总是与我说不了几句话便睡下了。”
说着说着,款冬可能自己也生了委屈,毕竟裴昂与傅玉汝的恩爱缠绵几乎是毫不掩饰的,但他与步故知,却十分的...相敬如宾:“那些夫人说,最能确定夫婿有没有变心或是移情别恋的方法,便是看夫婿愿不愿意留宿。”
他抬眼看向步故知,语出凿凿,似是想证明他不是步故知说过的没长大:“我知道他们话中隐晦。”
步故知顿时有些头疼,他不与款冬再进一步,一是觉着款冬还太小,二是觉着自己对款冬的感情并不那么确切,有他父母的“前车之鉴”,他自然不敢轻易地对这种感情有所定论,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与款冬在一起,这对款冬也是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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