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致命的是,他这个穿越者除了姓名样貌与原主一模一样外,性格经历都大不相同,而且竟没继承原主的记忆!
幸好一旁大夫模样的人替他找补,说是伤了脑袋,淤血未清,记不清以前的事倒也不奇怪,否则怕是他穿越来的第一天就会被当做鬼怪拖出去烧了!
至于为什么会穿越,步故知大约也猜到了,身为苦逼的中医博士研究生,白天要去医院规培坐班,半夜还得对着导师密密麻麻的批语逐句改论文,连着好几个月都没睡个好觉,那晚突然两眼一黑,便再没了意识,想来是标准的猝死。
而原主的死,也很明显,步故知摸到了头顶碗大的血痕,又结合那个大夫模样的人好心提出,想为他再放一次血...步故知不想再死第二次,坚决拒绝了,且内心很是震惊,这个时代竟然还流行放血疗法?!
不过,还有比穿越更震惊的事——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成了亲,而成亲对象竟然是个男子!
说是男子也不对,而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能够生育的第三性别,按照这里的说法,是个哥儿。
这严重冲击了他将近三十余年的世界观,他连忙替自己和那个哥儿把了脉,除了是略微有差别的虚脉外,也再没什么其他奇怪的东西。还好,起码在脉象上,人体构造还是一样的。
这下步故知才稍稍回过神来,也才注意到,他的这个“白得”的夫郎,十分奇怪。
寻常情况,若是自家夫君死而复生,定是欣喜万分,但他的夫郎,从他醒来之后,便是一幅惊惧模样。
起初步故知以为是死而复生这等怪事让夫郎害怕了,后来才觉得不对劲,他的这位夫郎,怕的是他这个人!
步故知站在了自家简陋的院门口,看着歪歪倒倒的栅栏和久经风雨残破不堪的屋墙,不知道第几次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这步家是真的穷,穷到吃了上顿没下顿那种,这让在现代衣食无忧二十多年的他很是不习惯。旁人穿越来都是被富贵迷花了眼,怎么轮到他步故知,就是要考虑下顿饭怎么来了呢。
但他深知抱怨没用,在能够起身之后,便询问了邻里乡亲一些关于这个世界以及这个村子的情况,第二天就上了村后山,花了两天采了一些寻常草药,又借了邻里一些用具,简单炮制了一下,今日就去了县里医馆,准备换些铜币应对几日吃喝。
这换倒是换到了,古代医馆自然也是会收村里乡亲采的草药的,更何况他的这些草药还经过了简单却专业的炮制,替医馆省了一些功夫,算是难得的上品。
只不过——价格比他预料的低的太多了,这与他读过的古籍完全不同!
问过才得知,原来这个世界,得病之后往往不会第一时间去找医馆大夫,而是各村各镇各县里的巫医,人们更相信巫医的手段,而非大夫的医术。
就连他醒来那日见到的大夫模样的人,也是村里的巫医,也就不难理解,面对意外摔伤的病人,用的竟然是放血疗法!
医馆大夫的医术都鲜有用武之地,自然,这些药材也就难有什么价,毕竟巫医可不用药材治病,而是奇怪的符水和诡异的手段。
就在步故知神游之际,屋顶的烟囱缓缓地冒出了些许青烟,步故知这才回过神来,他进了院,又停在屋门口,没直接进去,而是稍大了声对着屋里头喊:“我要进屋了。”
又等了几息,里头传来一句怯生生地回答:“好。”
步故知这才进了自家屋子。
一入内,果然看见他的夫郎正在灶台前忙活。
步家的厨房灶台就是厅堂,或者说,步家屋内根本没有什么厅堂,前头是灶台,隔着一道墙就是寝居。
步故知将身后背着的小小布囊解开,放在了前屋唯一的木桌上,即使动作轻缓,但木桌还是肉眼可见的摇晃了几下。
“冬儿,你来,将米拿去烧了,今晚我们吃这个。”
步故知是从邻里黄大娘口中才得知,自己的夫郎姓款名冬,倒是和一味药款冬花重了名,不过款冬是因为姓款又出生在冬天,才叫了款冬。
灶台前埋头添柴的身影一颤,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仍低着头,不过眼睛却偷偷瞄着桌上的布囊,像只准备偷米的小老鼠似的,不敢惊动桌旁的人。
步故知看到款冬小心翼翼的模样,却没觉得好笑,而是心下一揪。
款冬还是像他来的第一天那般,害怕着他。
第2章 生计
锅里的水咕噜噜地冒着泡,应和着外头的蝉鸣,蒸腾的水汽平白使得屋子里更燥热了几分。
款冬站得更近灶台,肉眼可见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沁出,顺着柔和的眉骨滑落进了一双杏眼,但也不敢抬手去擦,只稍稍眯了眼缓解刺痛,身子不住地颤着,些许汗珠缀在眼角,仿佛晶莹的泪。
步故知心下不忍,但也一时手足无措,不敢再靠近,不禁暗骂原主,究竟是虐打了款冬多少次,又下了多重的手,才让款冬如今见到这具身体便怕成这样!
原主虐打款冬,虽在村里是人尽皆知,但也没谁会傻愣愣地跑来和步故知说,故这件事还是步故知结合款冬的异常反应以及邻居黄大娘旁敲侧击的提点推测出来的。
前几日,步故知借着感谢黄大娘多日照拂和自己失忆的由头,隐晦地问了不少有关原主的事迹,得出了一个结论——原主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除了虐打自己夫郎,还对自己的亲娘不孝,名义上常年在县里读书,不为家中分担任何一点农活也就罢了,每次回来都是找亲娘要钱,若是没得满足,轻辄叱骂亲娘,重辄打砸家用。
甚至在县里读书也不安分,拿着亲娘没日没夜苦做挣来的微薄银钱和官府每月的一两津贴,在外头花天酒地,还为了玩乐多次逃学,惹得县学里的夫子不满,直接见逐过一次,也就是被学校开除了,还是原主亲娘求到了县学山长门前,原主又装作悔过,才复了学籍。
可即使这样,依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主收敛了没多久,又恢复了原状,只是行事隐蔽许多,瞒住了县学那头,而对家中老母,还是一如既往。
这些还只是黄大娘在步故知诚心又感谢又认错的前提下,黄大娘又自觉长辈身份,才对他透露了一些,但也不敢指责,而是多在劝诫日后要对夫郎好,要好好读书考功名。至于其他黄大娘不便说又或者是不知情的事,就不得而知了,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步故知更软了声音,几乎是低声地哄道:“冬儿,再不去煮饭,锅里的水就要烧干了。”
款冬这才有了些许反应,头稍微抬了抬,但还是不敢看向步故知,也不敢前来,仿佛前头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只要靠近就会被抓住折磨。
步故知叹息出了声,款冬吓得连忙又退后了几步,但动作到一半又生生停住了,攥紧了手心强迫自己不再动。
这微小的动作,自然被步故知看在眼里,即使是一声叹息,也使得款冬如同惊弓之鸟般惧怕如此,步故知心下不禁泛出一阵酸涩。
他在现代虽然还是没毕业的中医博士,但医学博士不同于其他学科,大多时间是要待在医院学习的,也算得上正经医生,由此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病人,其中也有如款冬般常年遭受家暴被救助后送到医院的。
这类病人与其说是身体上的伤痛需要救治,不如说是心理上的创痕更需要救治。步故知就经手过这样一位病人,在身体痊愈后还是抗拒任何人靠近,就连心理医生也无可奈何,一天天消瘦下去,药石无灵,如同得了癌症般,最后被家里人接了回去,但没过多久就听说那位病人竟然选择了轻生。
消息传来的那天,接触过那位病人的医护都触动不已,步故知与他们都在尽力医治挽救那位病人的生命,可经年累月的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导致了严重的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即使是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眼前。
步故知作为医生,并不想这样的悲剧在眼前再发生一次,更何况这次还是他名义上的夫郎;又作为继承了原主身体再活了一次的人,也自然要对原主做过的事负责,即使他并不认为款冬就是他的配偶,但属于原主的责任他不会推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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