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是谁,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步故知与裴昂的书童将魏子昌搬到了万善堂的里间,而孔文羽也扶着款冬跟了进来。
这下彻底能看清魏子昌的脸,除却脸上的伤之外,其两颊略微凹陷,眼底又是青黑,肤色暗黄,基本可以断定,正如步故知所说,是常年劳累又营养不良了。
看得裴昂、孔文羽与款冬都面露不忍,而孔老大夫也在此时从后面绕了出来,略微看了眼,便连连摇头:“造孽啊造孽。”
裴昂问道:“先处理伤?”
步故知摇了摇头:“让你的书童先喂他喝粥吧,他再不吃东西,怕是真的要饿死了。”
裴昂的书童向来是只伺候裴昂出行与笔墨的,对喂食一事可谓一窍不通,加之这么多人看着他,便更有些紧张,毛手毛脚的,差点将粥泼到了魏子昌的脸上。
步故知本想接过粥,由他来喂,可孔文羽却自告奋勇,坐到了木榻边:“我来吧。”
书童如临大赦,赶紧将粥交给了孔文羽,自己缩到一角去了。
孔老大夫却在此时咳嗽了一声,步故知也意识到孔文羽毕竟是个哥儿,给陌生男子喂粥确实不妥,便主动朝孔文羽伸手:“小羽,还是我来吧,你替我照看冬儿。”
孔文羽显得有些不情不愿,抬眼见了孔老大夫的脸色,才磨磨蹭蹭将粥又交给了步故知,自己坐回了款冬身边。
步故知在喂魏子昌喝粥的同时,孔老大夫也为魏子昌把了把脉,边还一直叹息:“老夫还未见过活生生将自己饿成这样的。”
孔文羽不解:“哪有人饿自己,不是没钱吗?”
孔老大夫指了指魏子昌怀中凸起的地方:“那里应当放着他的钱囊,他是自己不愿吃的。”
孔文羽不信,上前就从魏子昌的怀中摸出了东西,孔老大夫都没拦住,果然是一个皱巴巴的灰色布囊,上面还沾有血污,展开一看,果真有大约十几个铜板。
这下裴昂也是十分不解:“这...不是有钱吗?怎么将自己饿晕了。”
步故知与孔老大夫都猜出了一二,可谁也不忍心说。
孔文羽看看这个皱巴巴的布囊,又看看步故知与孔老大夫,默默垂下头,将布囊放回魏子昌的怀中。
就在放好的一瞬,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抓住了孔文羽的手,声出嘶哑:“谁?!”
第52章 看中
那双眼在闭上时, 看不出特别,可一旦睁开,就很难让人忽略。
——是典型的丹凤眼, 眼型细长, 却细而不小,眼尾略微上挑, 黑瞳微藏,自有神韵。眼下的青黑也未折损分毫气度, 反而更显凌厉。
而他的眉, 自然上扬,至峰忽折,如陡崖峭壁,令人生畏。
且虽然他是饿晕过去的,但那双手却依然有力, 如铜浇铁铸般锢住了孔文羽的手腕, 孔文羽挣脱几下不得, 又不敢太用力, 一时便僵在这里。
还是步故知放下了粥碗, 伸手到他二人之间,魏子昌才反应过来, 身边竟不止眼前这一个哥儿,还有其他四五人。
他逐渐松了手, 但还是眼含警惕,防备地观察四周,看到了裴昂, 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询问, 步故知就主动为他解了惑。
“在下清河村步故知,在学舍中,见魏兄独自一人晕倒在假山,便与裴兄一道,将你带到医馆瞧瞧。”
步故知瞒下了他与裴昂见过胡闻之事,只说见魏子昌独自在假山,自是照顾了魏子昌的颜面。
“这里便是医馆,这是孔老大夫,这是他的孙儿,另一位是我的夫郎。”步故知又一一介绍。
魏子昌虽认不出步故知,但也听过步故知伤仲永之名,可他从不关心旁人之事,也不好奇为何裴昂会与步故知在一起。
听了大略之后,便想起身致谢,无论今日之事他们知不知情,但这个人情已经欠下,不可不还。
步故知拦住了他:“魏兄有伤在身,还是莫要乱动,让孔老大夫为你好好看看吧。”
魏子昌动作一顿,但还是执意起身,声出如风扫落叶,低哑沙沙:“不必了,我并无大碍,有劳步兄与裴兄费心,今日之情,来日必将回报,只我今日还有事在身,不便多留。”
步故知并不好强留,而裴昂也与魏子昌不相熟,不好开口相劝。
就在魏子昌坐起的一瞬,站在一边的孔文羽突然按住了魏子昌的肩,语似埋怨:“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说你有伤在身就是有伤在身,哪来的并无大碍?”
这确实让魏子昌震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哥儿竟如此大胆,敢随意触碰外男身体,但他也不好抚开这个哥儿,只得还坐在这里。
孔文羽见魏子昌真的“听话”了,便更来了劲,几乎是挤开了步故知的位置,坐到了木榻边:“你再有什么事,也比不上你自个儿的身子!”
步故知顺势起身,走到了裴昂身侧,略挑了眉。
裴昂也是一头雾水,可孔老大夫都没阻止孔文羽,他们也不好出声,便只摇了摇头。
步故知想了想,又走到款冬身边,低声问:“小羽这是怎么了?”
款冬看着孔文羽与魏子昌,牵住了步故知的手,也低声回了:“不知,但可能是小羽比较热心吧,毕竟这人伤得如此重。”
步故知回握住了款冬的手,想了想孔文羽的脾性,倒也有这个可能,况且也并非大庭广众,此地还有孔老大夫在场,应算不得什么。
就在孔文羽想凑近看魏子昌脸上的伤的时候,一旁沉默不语好久的孔老大夫终于咳嗽了两声,引得了孔文羽的关注。
“小羽啊,你去打盆清水来,再拿巾帕敷布和金疮药,我来给这位郎君上药。”
孔文羽不知为何,在听到孔老大夫声音的时候,耳朵悄悄红了,避开眼没再看魏子昌,话只听了半截便跑去院子中打水了。
等孔文羽走远了,魏子昌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想抬手作礼回绝孔老大夫,却被孔老大夫按住了手:“魏郎君是吧,不必多礼,老夫是个大夫,而你又是个伤者,不论其他,既然已经在老夫的医馆里了,就该听老夫这个大夫的,莫要再推辞了。”
魏子昌愣了愣,才收回了手,没再说什么,只低下头。
孔文羽动作很快,飞一般地端来了一盆水,放在了木榻边的小案上,又飞一般地去药柜拿了剩余的东西,也放在了小案上,甚至还有些气喘吁吁。
孔老大夫动作利落地将巾帕浸入水中,再拿出拧干,为魏子昌擦拭嘴角破损处,而孔文羽就在旁边看着,三个人各怀心思,也都没出声。
倒是裴昂觉得气氛实在怪异,看看木榻边三人,又看看牵着手的步故知与款冬,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挪步来到步故知身边:“步兄,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若是魏兄这里再有什么情况,明日你去县学寻我。”
他又以手遮声,更压了嗓:“我也要回去调查一下,胡闻究竟又做了什么,等有了结果再与你说。”
步故知颔首,刚想跟着裴昂以送,却被裴昂拒绝了:“这儿又不是你家,不必送了。”
说完,便大步走了,而他的书童也赶紧跟了上去,两人上了车,书童刚想解缰驾马回县学,却听到裴昂一声:“今晚回府里。”
书童一惊,但瞬间也了然,公子这是想夫郎了!
再说回万善堂里间,就在孔老大夫为魏子昌清理好伤口,正要拿药的时候,魏子昌终是出了声:“不必用药了...”
孔文羽一听便要开口再劝,可没料想到魏子昌的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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