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滚蛋的江遇乐居然成了里面最安分的人。他撑着脸,将一颗白煮蛋压在掌心下,从桌子左边滚到桌子右边,骨碌碌的,就是不吃。
察觉到空气中飘来的一缕视线,江遇乐抬起头,蓦然撞进文暄扑簌躲闪的眼睛里。
江遇乐毫无芥蒂地朝他露出笑脸,眉眼弯弯的,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文暄神色一怔,下意识抿了抿唇,转头不再看他。
江遇乐也没在意,“砰”的一声,垂眼敲碎了白煮蛋的蛋壳。
今天是周五,搬家的前一天,他们各自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方便第二天一起运走。
江遇乐刚来不到一周,行李一个箱子就能装下,于是又成了这天里最闲的人,背着手在他们跟前瞎逛,碍眼得厉害,比前几天更加不受欢迎。
他刚进屋,文暄瞥他一眼,抱起几个摞着的纸盒就出去了。他好玩似的跟上去,文暄收拾谱子的手一顿,似乎想说什么,恰好方羲经过,自然而然地将江遇乐挡在身后。
他顺手接过文暄手里的五线谱:“最近写的新歌?”
文暄点点头。
他这段时间在准备年后新专辑的事,但四个人一直不齐,难得齐一阵也总在吵架,他没机会问他们的意见,就只能停在作词作曲的阶段,编曲也自己完成了一部分。
方羲很快看完了,直接说:“这首过不了,太抒情,跟我们风格不搭。”
文暄听了倒没太大反应,他在创作方面是天赋型选手,不爱给自己限定框架,天马行空全凭灵感来,V.E的歌大部分都是节奏快重现场的风格,改个十几遍或者直接被毙掉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
“不过我挺喜欢的,”方羲话音一转,搭着文暄的肩膀说,“过两天我陪你录个DEMO。”
文暄应了声“好”,有意无意地错开了视线,偏头往方羲身后的地方看,却发现江遇乐已经走开了。
方羲一看起曲谱就停不下来,收拾东西的事全抛在脑后,文暄也只能在旁边陪他,看他拿笔在谱子上划拉。
“文文还是脾气太好,”洛也走到岛台,收走自己喝咖啡的马克杯,边洗边跟江遇乐聊天,“他要是也这么嚣张地在我面前毙我的东西,我一定把他给毙了。”
方羲远远地听到这一句,头也不抬地嘲讽他:“你要先能写出东西,再来我面前问有没有资格给我毙。”
眼见着这两个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文暄率先打断他们:“小也,洗完杯子记得把水龙头关了。”
“噢,我又忘了。”
洛也这才注意到,放好马克杯就跑回去关水龙头。
文暄又看向把不屑写在脸上的方羲,出声说,“队长,这一小节要改哪里你还没有说完。”
方羲却不是会听他安排的个性,他先投给洛也一个轻蔑的凝视,这才不紧不慢地将目光落在文暄身上——主要是嘴唇上。他下唇那点艳红的伤口,像一枚小痣一样引人注目。
“你嘴到底怎么破的,”方羲疑惑地问,“做噩梦了自己咬的?”
文暄凝滞了几秒,没有说话。
江遇乐抱着兔子悠闲路过,闻声看过去,在方羲身后朝他笑了一笑,露出两颗显凶又带点可爱的小尖牙。
第23章 陈骋:^-^
“……可能吧,”文暄艰难地说,“我没注意。”
方羲拧着眉,隐约觉得他神色微妙,这个理由不太站得住脚。但文暄面色有些冷淡,一副“这种事情有必要问两遍吗”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大惊小怪,有点热脸贴冷屁股的意思。
他便点了下头,攥着根笔继续说正事了。
没有注意到文暄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蹙起眉,给他身后的江遇乐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遇乐察言观色,看出这是“走远一点,别在这里挑事”的意思。
赶他走的话江遇乐从来都不乐意听,理所当然地装没听懂,他将怀里的兔子往地上一放,直接朝文暄走去。文暄脊背僵直,下意识往后仰想避开他。
没有避开。
江遇乐停在文暄面前,手搭在他肩上,上身缓缓凑近,没扎好的头发顺势滑落在他指缝间,一股淡淡的香味随之一齐扑来,若有若无地薰拢在鼻尖。
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但在江遇乐身上过了一夜以后却发生了点变化,从清淡的冷香变成更接近他本人的,一股稍甜的味道。
这股味道仿佛生出了看不见的爪子,漫无目的地撩拨他的神经与心跳,强迫他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人,为他的一举一动杯弓蛇影。
文暄心烦意乱,神经敏感到几乎要站起身时——
江遇乐收回手,从他身后拽走了一只红狐狸玩偶。
“这是谁的?可不可以一起带走?”江遇乐抱起狐狸问。
方羲抬起头,笔尖往洛也房间的方向一戳,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粉丝送的,你去问他。”
江遇乐点点头,脚后跟缀着那只蹦蹦跳跳的兔子离开了。
方羲不免纳闷:哪来的兔子?
转头却看到文暄低垂着眼睫不发一言,皎白的面庞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显得冷淡。
不是吧,还有人比他更反感江遇乐?
方羲稀奇极了,看向迟迟不作声的文暄:“我还以为是球姐神经过敏,原来你真的不喜欢他啊?”
文暄将手里的谱子卷成一团,没有说话。
“没事,反正还没到官宣的时候。”方羲大剌剌地安慰他,“等我们抓到他的把柄,直接把人弄走就完事了,不过理由最好正当一点,免得江总那儿过不了还要找我们茬。啧,关系户就是麻烦。”
他自以为与文暄达成同盟,却没将江遇乐会魔法这件事告诉他。毕竟是团里麻瓜气质最浓郁的一个,方羲有点担心这件事说出来会吓坏他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还是迟一点……或者直接送走江遇乐,什么也别跟文暄说。
方羲暗自决定好,不经意往文暄手里再次展开的纸页上扫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你刚刚没在记我说的话?”方羲忍不住问,“在画什么?镭射眼猫头鹰?”
话音刚落,文暄倏地将它折了起来,毫无情绪地说:“没有。”
什么没有?我瞎么?
方羲盯着文暄,他的表情滴水不漏,毫无异状。
方羲无端生出一些危机感,第一次觉得自己理解不了文暄的想法,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具体是什么事?
方羲莫名其妙地想,文暄逆向发育的童心?还是首次公开展露在队长面前的摸鱼行为?
下午来了一场暴雨。
江遇乐坐在窗台上玩手机,抬眼看到天边乌云盘踞,霹雳闪电在浓云里翻滚闪现。隔着玻璃窗,触眼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楼下的草地与灌木都被风雨袭击得不成样子。
露台没有玻璃遮挡,那盆玉簪花直接暴露在狂风骤雨下,江遇乐总觉得它十分娇弱,随手丢给它一个保护罩子,好让它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个雨天。
好心却没好报。
云层间银光一闪,天边骤然劈下一道闪电,只朝他的方向而来——
陈骋过来时,雷鸣声不绝。
他看到江遇乐仰着脑袋观察外面的雨势,身后是一道硕大的闪电,直劈向对面楼的避雷针上,照得室内亮堂堂的。
江遇乐缩了缩脑袋,小声说:“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来劈我的。”
陈骋问:“做亏心事了?”
江遇乐转头看到他来便张开手臂,陈骋过去抱了抱他。
江遇乐这才慢吞吞地答:“我也不知道。”
他埋头靠在陈骋怀里,不经意蹭到一脸的湿冷,是陈骋黑色外套上的雨水。当即仰起头,看到他漆黑的额发间也沾着几颗细小的水珠。
“你淋雨来的?”
“淋了一段。”陈骋说,“跟你说送把伞来,你又不回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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