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十年前的案子,不出意外地没有任何记录。
三十年前,倒有几桩高度疑似的案件,共同点——死者都是女性,年龄十八到五十岁,死亡时间在和情人幽会之后的深夜。
无头冷案,找不到凶手,甚至没有嫌疑人,泰国警方只得将几名偷渡客屈打成招,充作凶手,但一上法庭均被当庭翻供。
“有趣。”江鲟的镜片反射幽幽冷光,“看起来,素察是个找不到老婆的单身汉。”
之后,每个月都会有女人死去,帕黛岛人心惶惶,警方压制舆论的手段令民怨沸腾。旅游业破产,民生凋敝,当地的女性纷纷出岛打工保命。
“直到……”江鲟手中是厚厚一沓文件,他翻阅的速度快出残影,在镜片上落下一道道白影,“十年前,满月派对开始举行。”
凶案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素察陷入沉寂,不再屠戮岛民。
与劫后余生的岛民们相反的是,每年的满月派对上总会有几个外国游客遇害。
可惜人数太少,外国人在泰国海岛失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归咎于酒后斗殴,或是意外草草结案了事。
“有哪里不对。”江鲟摸摸下巴,“你说呢,陆小梢?”
他觑向档案室通风口,下一瞬,扇叶后头就响起咯咯的明亮笑声。
一位身形健美的女人从通风口游鱼似的滑出,轻轻落在江鲟跟前。粗黑的眼线飞扬,长发又黑又亮,穿着运动文胸和legging,像才从LA的健身房出来。
“组长。”陆小梢打个招呼,笑容爽朗明艳,眼底却写着精明,“招募顾延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啦?”
江鲟推推眼镜:“顾延不好对付。”
“您不是说,有把握说服他小男友,到时候顾延就是囊中之物么?”
说到这里江鲟就笑意发凉:“莫问良的消息,他给我挖坑呢。”
陆小梢大笑,脚边的警察悠悠转醒,看到他们两个就要大叫,被陆小梢一记手刀敲晕过去。
江鲟面露愁容:“没有顾延,即使找到线索也无法完成那件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深夜的椰子树和棕榈树,在海风吹打下狰狞地摇曳。
红色的道奇地狱猫一路跟踪商务车到滨海酒吧街附近,在植被茂密的山丘前停下。
姜荻和顾延对视一眼,就一道下车,循着新鲜的脚印,拨开肥厚的叶片,放轻脚步往山林深处走去。
他弓着背,夜鹰紧贴大腿外侧,脚下一个趔趄,被一道黑雾荆棘牢牢捆住腰扶好。
“靠,哥,你吓死我了。”姜荻小声嘟囔。
蝉鸣声声,水坑里的牛蛙咕咕叫。影影绰绰的树枝背后,传来湿淋淋、黏糊糊的咀嚼声。
姜荻头皮一紧,抿起嘴唇,攥住顾延的右手手腕。顾延正要拔出龙牙刀,见状,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夜鹰的枪.管小心挑开一片枯萎的棕榈叶,姜荻屏住呼吸。
葱郁的树林中,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立着两座足有三层楼高的祭台,看起来是用晒干的植物扎的,粗糙、不稳当,远远看去像头顶饭盆的稻草人。
那只锈迹斑斑的金属盆里,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姜荻眯起眼睛看,轻轻抽一声冷气:“人头。”
他缓缓移动视线,几乎能听到自己的颈椎在咯吱咯吱响,但见另一座祭台顶上,也有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湿热的海风吹开云隙,清冷的月光洋洋洒洒落在空地上。
一道瘦长、肩膀极宽的黑影映在不远处的树林上。他看上去比祭台矮一些,但蹲踞的姿势也有六米多高。他的下肢像人,上半身却极其壮硕,头颅宽而扁,仿佛沼泽里的鳄鱼。
那道黑影的本体在视线死角,被左手边的一大丛热带植物挡住,姜荻像在看皮影戏一样,从他行动缓慢、沉重的影子里看出他好像在……进食。
嘎吱,咯吱,尖利的牙齿嚼断骨骼。嘶啦,一只胳膊被撕扯成两段。
姜荻咽口唾沫,头顶冒汗,整个人都僵住。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一只兔子路过一头科莫多巨蜥,对巨型猎食者的恐惧刻入DNA。
握枪的右手颤抖,姜荻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水准和夜鹰子弹夹里最低等级的烧灼弹,可能连那东西的一层皮都没法蹭破。
再看那两座祭台,姜荻终于反应过来,既然有祭台,那两具尸体就是祭品。
泰国都市传说里,生前作恶多端的人,死后会化作饿死鬼,永远饱受饥饿折磨。好心的人类会给饿死鬼投喂祭品,助他们早日填饱肚子,投胎转世。
帕黛岛上,最可怖的恶人……
是素察。
一道幽冷的目光直射过来。
那是一双狭长、黄绿色,属于冷血动物的眼睛。
“唔!”
姜荻险些惊叫出声,被顾延死死捂住嘴,温热潮湿的呼吸舔舐顾延手心。
素察的动作迟缓,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会儿,没再听到动静,就慢慢移开阴森的视线。
啃骨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姜荻僵硬的身子一松,紧接着,又浑身发条一紧,瞳孔骤缩,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
我……我艹!
他半个人都被顾延揽在胸前,半跪着,脊背抵着坚实柔韧的肌肉,差不多是坐在顾延大腿上,上身严丝合缝贴着。
顾延一只手横在他嘴边,小臂别住他脖颈,就把他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姜荻人都麻了。
他还以为,跟顾延已经聊明白了,对方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别玩那套叫人心痒痒,且难以抵挡的游戏。
很明显,顾延不是这么想的。
这个独断专行、傲慢自大的小兔崽子!
姜荻牙根发痒心如擂鼓,恨不能扭过头去咬顾延一口。
“别动。”顾延的呼吸宛若实质,含吮住姜荻耳垂。
姜荻耳根滚烫,难耐地往前蹭了蹭,挤出似有若无的呜咽。
顾延穿的是黑色机能风长裤,帆布质地,结实耐艹,布料触感有些粗糙。挣扎间,五分短裤往上捋,膝弯细嫩的皮肤被帆布裤蹭红。
“……姜荻。”顾延忍无可忍,警告地掐了他一把,“说了别动。”
“!??”
你掐哪?你松手!不许再掐了!
审核,这一段掐掉!
棕榈叶片簌簌抖动。
顾延轻声说:“我数三声,你往外跑。”
“嗯?!”
腐烂的树叶掩饰沉重的脚步,哗啦,棕榈叶拨开,探出一颗偌大的蜥蜴头颅。
“算了。”顾延叹口气,捞住姜荻的腰,把人打横抱起。
“不是说好了让我自己跑吗?”姜荻控诉。
身后传来呼呼的破空声,嘎吱嘎吱,树枝被踩断。
顾延低笑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但姜荻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素察的体型极大,跑动起来像一座飞速移动的山丘。
黑雾荆棘向后刺出,如散开的渔网般试图阻拦,可素察硬生生用体型的优势撞破渔网。
顾延眼神一凛,一边抱着姜荻逃跑,脚步点过树枝,侧身掠过树干,再飞驰踏过灌木,一边操控从脊骨生出的粘稠黑雾,凝成一柄柄标枪向素察扎去。
嗖!嗖!嗖!
姜荻的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搂住顾延脖子,压根不该往后看,只微微仰着脸,看顾延线条凌厉英俊的下颌和饱满的喉结。
靠,非人哉,这个角度也是帅哥。
身后是恐怖而血腥的怪物,所以他失速的心跳也是因为该死的吊桥效应……
不是因为其他。
跑出棕榈林,素察的脚步声暂停,取而代之的是地动山摇般的怒号。
顾延回首冷笑:“看来,副本boss的活动范围有限。”
姜荻点点头有些窃喜,然而下一秒他就回过味,仰头问顾延:“哥,那……玩家是谁杀的?”
顾延低头,下巴抵住姜荻头顶,胸腔的震颤近在耳畔:“你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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