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延始终牵着姜荻的手,初时还做做样子,只握着手腕,走出去几亩地,手指就探入姜荻指缝,感受到他的挣扎和蜷缩,强硬地钳住,十指相扣。
玉米缨的花粉簌簌掉落,姜荻脖子有些痒,抬起肩磨蹭几下,便听到远处一阵轰隆隆的履带转动声。
发动机的轰鸣有如惊雷,与之相伴的是哗啦、咔嚓的声响,仿佛有一个巨人脚踏在玉米地里,踩断一排排玉米杆,未成熟的玉米如人头般嘭嘭坠地。
顾延和姜荻对视一眼,退开几步,不多时,一台大红色的联合收割机就驶入他们的视线,而驾驶室内空无一人。
*
钟灵缓步进入那座绿屋顶的石砖房,阴风拂过,满墙的爬山虎沙沙颤动。
“主教大人。”吴惠戴上兜帽,普通的中年妇人面庞没入阴影中,“不用追上去么?”
钟灵笑吟吟道:“他们撑不了多久。”
男主人和厨娘接连失踪,史坦尼斯家的女人们乱作一团。
老约翰的大老婆是个姜黄头发的南方人,平时对女儿们的管教最为严苛,进来两个奴隶,其中一个还是长发看起来不男不女的男人,两条眉毛当即就竖起来。
“你们穿的是什么破衣烂衫?哪偷来的料子?谁让你们进来的?奴隶不经允许,没资格踏入这座房子——”
话说到一半,她就僵立在门厅,眉心突兀地出现一个血洞,血液漫开,眼睁睁看着几滴血飞溅上睫毛,然后咚的一声倒下。
跟出来的几位女眷捂嘴尖叫,钟灵微笑着,射出几枚水滴子弹,墙壁上装饰的挂画、相框歪倒,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呜呜……”所有人都捂着嘴,再不敢发出声音。
钟灵满意地看着乖顺如羊群的女人们,摘下兜帽,露出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孔,笑着问候。
“女士们,下午好。好了,都安静些,很好。有没有夫人或者小姐能告诉我,摩门圣殿教消除奴隶记忆的解药在何处?”
一片沉默。
钟灵唏嘘一声。
吴惠便揪住一位年轻姑娘的头发,粗糙的手指有如秃鹫利爪,将她的发髻扯散,拖到钟灵跟前。
“你愿意告诉我么?”钟灵低头。
那姑娘是老约翰的三女儿,正是二十出头的好年岁,此时却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瑟瑟发抖。
“我,我知道……”她顶着几位母亲不赞同的目光,低下了头颅。
不多时,钟灵坐在落地窗旁的小圆桌边,便携卡式炉上蒸煮着薄荷茶。
抿一口辛辣与清香兼具的热茶,钟灵慢悠悠地打开眼前的保险柜,里面是两排拇指高的玻璃药瓶。
左边浅紫色的药水数目多些,用于控制农场里的奴隶。右边绿莹莹的药水不过十瓶,用于缓解奴隶们打针后的应激症状。当然,也能让尚存神智的奴隶恢复记忆。
不过效果不定,毕竟,史坦尼斯一家迁居到犹他州荒原以来,出了问题的奴隶都被老约翰直接解决了,暂时没有一个奴隶打过绿色药水。
吴惠毫不犹豫地伸出胳膊,让钟灵帮她注射。
“主教大人,如果药有问题,您就把她们都……”
“我知道。”钟灵屈指弹一弹药瓶,注射器吸上一管绿油油的液体,“不恢复记忆,也没什么要紧。”
话虽如此,针尖刺入吴惠血管的动作并未有所停歇。
良久,吴惠浑身战栗,大颗大颗的冷汗滑落,喉管挤出痛苦难捱的呜咽。
扑通。
她跪倒在地上:“主教大人。”
“记忆复原了?”钟灵问,“全部么?”
“应该是。”吴惠活动手指,“暂时没有异常。”
钟灵又等待了半小时,见吴惠果真没有异样,才挥开吴惠的手,自行注射解药。
绿莹莹的药水流入血液,钟灵浑身发抖,脑后狠狠一沉,身形摇晃,紧接着发出一阵凉凉的笑声。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钟灵血液沸腾,环顾四周。《梦魇之牙》、《动物农场》副本、神之齿公会,所有的一切洪流般涌入脑海。
再想到顾延,和他身边那个金发小男友,钟灵不由失笑。
“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想除掉的心腹之患,居然以这种形式栽在我手里。不能说不是一种讽刺。”
让战力排名第一的玩家顾延永久性失去对于游戏的记忆,死在一个难度普通的副本里。对于钟灵而言,堪称天赐良机。
“慢一步,就会处处受制。”钟灵扯起嘴角,“真不好意思,这回,是我抢到先手。”
说罢,钟灵一把将一打绿色药瓶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玻璃渣碎裂,药水浸入木地板的缝隙。
“打扫干净。”钟灵嫌恶地看了眼一地狼藉,厉声吩咐。
作者有话说:
钟灵:好耶
姜荻(猫猫拳):什么天赐良机,我把你打成糖醋里脊
第91章 动物农场9
轰隆, 轰隆。
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宛若嗜血的猛兽。
姜荻眉心沁出汗水,顾不得肩膀上的枪伤, 撑起顾延半边身子, 两人跌跌撞撞往玉米田深处跑去。
田鼠洞穴被履带压成废墟,一只圆头圆脑的田鼠探出头来,转瞬间被收割机的刀刃斩成两半。
“那收割机有问题。”姜荻边跑边说。
顾延慢下脚步:“兵分两路。”
“不可能!!!”姜荻大吼一声, 倒把顾延吼懵了, 他抿抿嘴唇,“我不是要凶你, 只是……”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丢下顾延一个人。
“我知道。”顾延摸摸他的脑袋,须臾, 那双墨黑的剑眉舒展开,“姜荻, 谢谢。”
姜荻别过脸, 耳尖滚烫:“有什么可谢的, 你也救过我。”
脚步声和心跳声俱是砰咚、砰咚的闷响,靴底踩断玉米杆, 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不多时, 姜荻竖起耳朵,贴在顾延耳边说:“延哥, 那边好像没动静了。”
“再等等。”顾延摇头。
果然,发动机的震动再度响起。
这一回,山呼海啸般的震颤不止来自后方,而是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响起, 履带的移动愈来愈近, 又似乎有金属器械在捶打耕地, 脚下的土地仿若沸腾。
姜荻踩着顾延的手心一跃而起,头顶刚冒出玉米杆,就冷汗涔涔。
他惶然落地,以不可置信又古怪的表情望向顾延:“我们被四台拖拉机包围了。”
周遭的大片玉米田已夷为平地,仅剩下他们两人藏身的这一小片,宛若田野里的孤岛,无处可逃。
姜荻咬咬牙,把顾延安顿在一扎高大的玉米杆下,看着他愈发苍白的面色,心痛到揪起来。
“我去一趟。”
咔嗒,夜鹰上膛。
姜荻尚未想起这把枪的全部用途,但从对付钟灵那回大约能知道,它绝非普通的枪械。
眼前的玉米杆一片片倒伏,姜荻矮下身,离弦箭一样冲出。
砰砰砰!
子弹打向大红色收割机的引擎盖,被弹开几颗,也烧穿几个洞眼,金属缓慢融化,但履带的转动并没有停下。
车头转向姜荻,收割机动作笨重,哗哗滚动的刀片却萦绕着一股不可见的阴气和杀意。
另外三台大型农机见他出现,也改变了方向,履带吭哧吭哧碾碎更多的玉米。
姜荻扫视一圈,心中大呼卧槽。
四台里两台是收割机,有履带和滚刀。一台播种机,车尾有三列双枪形的金属头,此刻像章鱼一样正张牙舞爪,噗噗吐着石子和玉米粒。另有一台犁地机,生锈的刀片镰刀一样将玉米杆连根斩断。
这些机器远看时不觉得,近看与中世纪的刑具无异,都有着巨大的躯壳和锋利的刀刃。若是卷进履带里,定然会被活体凌迟。
姜荻身形摇晃,但想到身后的顾延,又定住心神。
他不能退。
驾驶室里都没有人,不是有人在搞鬼,就是鬼在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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