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气恼地拍了一下门扇,就要落下眼泪。
他一边哭,一边轻声道:“沉哥没死,沉哥没死……”
宋皎终于忍不住,收回手,在地上蹲下,抱着腿大哭。
下一刻,有人从身后抱住他:“卯卯,别哭了。”
宋皎根本没听见,或许听见了,只当是幻觉,哭得更凶了,眼泪糊了满脸。
谢沉有些无奈,只能把他抱得更紧,扶住他的脸,让他回过头来:“卯卯。”
宋皎泪眼朦胧,满眼的眼泪看人,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愣在原地,还没反映过来。
谢沉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好让他看清楚自己,又握着他的手,让他摸摸自己的脸,还是温热的。
宋皎定定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宋皎又哭又笑,喊了一声:“二叔,是不是……”
谢二爷点头:“卯卯,是。”
宋皎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
宋皎当即反应过来,推了一把谢沉:“你快点躲回去。”
谢沉走到屏风后面,打开暗道,藏了进去,宋皎也回到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谢二爷过去开门。
没多久,王旷和王家的一个将领,也是王旷的一个叔叔,两人带着兵,朝这里走来。
王旷喊了一声:“二爷。”
“嗯。”
“我听说宋皎殿下过来了,特意过来看看。”
王旷当然不是来探望宋皎的,他只是迫于王家立场,过来查探一下,看有没有异常。
王二当家到底放心不下,所以让他过来看看。
说实话,王旷的心里……也很难过。
可是现在这样的局势,催促着他,快点站队,快点站队,他一直试图寻找一个平衡点,但是现在……
他上次能够放过宋皎,这一次……
王旷走进房间,看见宋皎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还在昏迷。
床前还有一大滩血迹。
谢二爷解释道:“卯卯和沉哥感情好,一看见灵堂,就……”
王旷不语,另一个将领提醒他:“二当家说……”
正当此时,宋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费力地转过头,看着王旷,双眼通红:“我想把沉哥的棺椁,送到爷爷身边,可不可以?”
王旷顿了顿,看着他,最终还是吐出了两个字:“可以。”
另一个将领有些急了,碰了一下他的手肘:“诶……”
“爷爷大计将成,这两个殿下在民间久负盛望,要是逼死了他们,只怕爷爷会失民心。”王旷看着宋皎,一本正经道,“反正谢沉已经死了,宋皎命不久矣,不必与他们为难,宋皎会自己死在路上的,王家手上不用沾血。”
这也是谢沉的计划。
他被困在渭城之中不得出,他坐棺材出去,以死人的名义去任天城。
只是他在这里“停灵”停了七天,还没来得及抬棺材出去。
宋皎在刚才知道他假死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正好王旷来了,趁机提出送棺材去任天城的事情。
王旷会答应的,他知道。
果然,等王家人走后,宋皎立即打起精神,披上素白麻衣,给谢沉“披麻戴孝”,在发带上戴上一朵守孝的白花。
谢沉含了一颗药丸,躺回棺材里。
在兵荒马乱之中,谢沉和宋皎抽出时间来,抱了一下对方,趁着众人不注意,交换了一个轻轻的亲吻。
他们在谢沉的灵堂里偷偷亲亲。
*
宋皎抱着谢沉的牌位,走在队伍前边。
身后是马车载着的,谢沉的棺材。
宋皎脚步坚定,走在最前面,每往前一步,仿佛高山倾倒,河湖翻涌,逼退刀剑相向的众人。
王旷架着脚,坐在一边,让王家军队给他让开路。
*
加紧赶路,一路上凭借王旷的手令,畅通无阻。
终于在两天之后的晚上,宋皎赶到了任天城。
王二当家绕着宋皎和谢沉的棺材转了一圈,最后摆了摆手,让他们进去了。
“快进去吧,大哥正等着呢。”
人家都到了眼前,不可能不让他们进去。
再说了,谢沉的尸首到了眼前,谢老当家见了,一准要心痛死。
这样也就不用他动手了。
谢老当家这几天也在装病,王二当家要在次日办一场祭祀,就在谢老当家的房门前,说是为他祈福,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到时候王二当家把成千上百的王家军往谢老当家门前一摆,他不传位也得传位。
要是能在今晚把谢老当家气死,那也不错。
于是王二当家还派人帮忙把谢沉的棺材卸下来,就放在谢老当家房间门口。
而后一身素衣的宋皎先进了房间。
“谢爷爷。”
房间门窗紧闭,没有一丝风透进来,榻前垂着帷帐,死气沉沉。
宋皎上前,掀开帷帐:“爷爷……”
谢老当家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短短几日不见,胡子都掉了许多。
宋皎在榻边跪下:“爷爷。”
谢老当家睁开眼睛,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卯卯……”
虽然知道谢爷爷是在装病,但是宋皎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像谢爷爷是真的病了。
宋皎连忙试了试他的额头,拿了巾子给他擦脸:“谢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谢老当家摇了摇头:“没事,卯卯别怕。”
宋皎正色道:“我不怕,谢爷爷,我不怕。”
“好,这才是我谢太冲的孙子。沉哥呢?沉哥怎么样?”
“沉哥也没事。”
“好。”
明天是一场硬仗,宋皎就睡在谢爷爷房里的另一张小榻上,连衣裳也没换。
谢爷爷也是一夜没睡,宋皎听见他忍着咳嗽,闷闷地咳了一夜。
他起来,要给谢爷爷拍拍心口,顺顺气,谢爷爷就说没事,让他去睡。
*
翌日一早,宋皎便听见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王二当家带着他的军队到了。
宋皎从榻上翻起来,披上粗布麻衣,推开窗子,朝外看去。
谢沉的棺材还放在下面。
成千上万的士兵,在台阶下排列整齐,下面空地上,王二当家早就安排人,搭起一个高台。
他就站在那个高台上,拿着一早就让人写好的祭天词。
宋皎看见正中那个大铜鼎,心想,光是祭天还不够,王二当家一定还让人在铜鼎里藏了什么“天意授君”的东西,一个铜碑,或是一个玉玺。
和“大楚兴,陈胜王”的道理一样。
他要顺理成章地篡位。
“……天命护佑,大齐国祚绵长,陛下圣体安康!”
没多久,王二当家就将祭天词念完了。
这时,宋皎推门出去,众人都看向他,王二当家也回头看他。
宋皎张了张口:“陛下……”
他说不出来,于是他身后的小太监替他大喊:“陛下驾崩了!”
宋皎定了定神:“王二当家,陛下留下手谕,请你再找两位大臣,一同来看。”
惊喜来得太快,王二当家当即点了自己家里的两个将领,随他一同进去。
不管手谕内容如何,他都能修,都能改。
殿中死寂,没有一点儿生机,帷帐依旧静静地垂在床前,谢老当家就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小太监先过去看了一眼,随后是两个将领,他们两个都走上前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朝王二当家点点头。
王二当家大喜过望,最后一个走上前去。
在他的手伸出去,碰到帷帐的瞬间,床上的人忽然暴起,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抄起床上长剑,刷地一下送进他的心口。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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