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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宋皎在几天后的傍晚,抵达凤翔城郊外。
马车还没进城,宋皎便听见吵嚷声。
宋皎直觉不对,掀开马车帘子,往前看去。
两边人马正在对峙。
一边人多势众,看服制与武器,很显然是王二当家手下的兵马,另一边只有几个人,以柳宜为首,温知、楚珩俱在其中,还有一些是江凭的同僚,都是文人模样。
两边对峙,互不相让,柳宜这边,手无寸铁,却毫不畏惧。
柳宜道:“王老将军私自扣留朝廷官员长达数十日,是不是过分了?我劝王老将军马上放人,不要……”
那头儿,宋皎连忙下了马车,对马车车夫道:“你进宫去,请太子过来,就说‘卯卯回来了。’”
“是。”
宋皎还是那样的打扮,小竹篓、斗笠与竹杖,他快步上前,迎面清风拂来,吹动他的头发与衣袖。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举起爷爷留给他的印玺:“宋丞相在此,有如圣旨!”
众人转头,看见他正朝这里走来。
他比一年前长高了不少,看起来有些瘦了,一身素衣,却尽显风骨。
脸上的婴儿肥褪下去了,下巴也尖了,但脸还是白的,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柳宜喊了一声:“卯卯。”
宋皎举着爷爷的印玺,站到他身边,朗声向对面的士兵道,“陛下有令,立即释放江凭。”
柳宜这边反应过来,迅速下跪叩首:“见过陛下。”
对面的士兵还在迟疑,宋皎又拿出爷爷留给他的长剑,挥手斩断地上初生的春草:“谁敢抗旨?!”
士兵们只能派了个人,去禀告王二当家。
宋皎就站在原地等着。
没多久,王二当家就出来了。
他年纪大了,身手却依然矫健,他背着手,站在宋皎面前,一双眼睛目光锐利,紧盯着他。
宋皎毫不畏惧地回看过去,就像是当时的宋丞相。
没多久,宋皎身后传来马蹄声。应当是太子到了。
王二当家的目光还是紧盯着宋皎,他摆了摆手:“放人。”
两个士兵拖着一个人出来了,江凭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浑身是血,身上白衣都被鲜血染红,几乎凝在伤口上。
看见他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几个朋友把半死不活的江凭给接过去,扶上准备好的马车,柳宜甚至落了泪。
宋皎气愤地看向王二当家:“江凭是朝廷命官……”
下一刻,太子就把他拉住了:“卯卯。”
“干爹,他……”
“好了,干爹知道,反正人已经要到了,你先跟干爹回去。”太子拉住他,语气坚决,“走。”
太子抬起头,对王二当家道:“王老将军,回见。”
王二当家双手背在身后,扬了扬下巴:“臣恭送太子。”
江凭被柳宜带回去治伤,一群朋友陪着,太子也让太医过去了。
宋皎被太子带回去的时候,还十分不明白:“干爹,为什么?你不敢处置他,那我写信给谢爷爷……”
太子道:“这就是父皇的意思。”
宋皎愣在原地。
他绝不肯相信,王二当家这样枉法,是谢爷爷的意思。
“不可能,谢爷爷是最正直的人……”
“就是父皇的意思,父皇正在攻庆国北嘉关,正是用兵之际,王家,他还要用。他早在年前就下了旨意,对王家可以法外开恩。”
所以动不了,所以为了稳住王家,要一直纵容他们到什么时候?
宋皎道:“绝不可能,年前还没出这件事,谢爷爷不清楚这里的状况,还以为王家只是做了一些小事。我马上去找他,向他讨一封诛灭王家的诏书。”
“卯卯,你别乱来,父皇他有自己的计划,等打完了仗,再来处置……”
“来不及的。”宋皎正色道,“干爹,有一个王家,打完庆国之后,就会有无数个王家起来,到时候那些武将个个拥兵自重,都如王家一般贪赃枉法,局面只会更糟。”
宋皎深吸一口气,直击要害:“况且,我大齐一路南下,靠的是民心,百姓箪食瓢饮。可是现在,出了这样一件事情,我们却包庇权贵,使百姓枉死。”
“庆国最擅长的就是散播谣言,这种事情一旦让庆国知道,传出去,原先收服的州郡人人自危,只怕是要造反的,谢爷爷和沉哥现在都在最前线,身后州郡一旦造反,他们腹背受敌,凶多吉少。”
宋皎正色道:“谢爷爷肯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
太子点了点头:“是,年初我把王家的大致情况告诉父皇之后,父皇说一切从权,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干爹,你糊涂。”宋皎抱着手,“我要去一趟前线,把事情告诉谢爷爷,干爹你留在凤翔城,看好王家,别让他们再搞小动作。”
太子温厚,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听他这样说,只能点头:“好,听你的。”
他拍拍宋皎的肩膀:“你真是长大了。”
*
宋皎在凤翔城歇了一晚,就立即赶往前线。
不知道王二当家是如何得知他要去找谢老当家的,他竟然带着人在城门口堵着。
倒不是不让宋皎去,他只说:“好,既然殿下要去先前,问陛下讨公道,那我也去,我倒要看看,一个越界管事、公报私仇的江凭,把我的孙子伤成这样,还想要怎么讨公道?!”
宋皎看了他一眼,骑着马就绕过他身边。
王二当家自有一套逻辑,不必跟他争辩,他不阻拦自己就好。
但是以防万一,宋皎还是不跟王二当家一条路走,他毕竟年纪大了,要坐马车,走大路,宋皎抄小路,快一些到。
宋皎轻装快骑,几个月之后,就到了任天城。
这原本是庆国的一个州郡,半年前被谢老当家攻下来,设为暂时的陪都。
宋皎抵达的这天,已经是晚上了,他匆匆跑进陪都行宫,推开门:“谢爷爷!”
谢老当家已经睡了,穿着中衣,靠在榻上,咳嗽了两声,定睛一看:“卯卯?”
随后范开也过来了:“殿下?”
宋皎走进房里,正色道:“爷爷,王家王昀欺男霸女,逼得……”
谢老当家摆了摆手:“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写信写得很清楚。”
“那爷爷……”
谢老当家却道:“为了这一件事,你特意跑来前线,你知不知道前线有多危险?”
“爷爷!”宋皎正色道,“此事事关江山社稷,我不是一时负气才过来的,请爷爷处置王家。”
“行了,你别胡闹,下去睡觉,明天我让范开送你走。”
“爷爷,这件事情的利弊,我已经在信里讲得很清楚了,这不仅关系到那个姑娘,那一家人,还关系到齐国所有百姓,还有爷爷你自己的皇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件事情之后,爷爷还怎么打……”
“你是怎么跟爷爷说话的?”谢老当家坐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宋皎被他吓了一跳,登时也上了头,大声道:“倘若我爷爷在,也绝不会让谢爷爷这样徇私。”
谢老当家猛地站起来:“你爷爷,你爷爷,我不就是为了你爷爷,才这样对王家的?没有王家,不能把庆国打下来,我死了,怎么去见他?”
谢老当家顿了顿:“我在你爷爷坟前发了誓,一年之内攻下庆国,现在一年都快过了,我不能食言,如今能打仗的第一个就是王家,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宋皎愣在原地,他满心以为,自己和王二当家同时过来,求一个说法,他一直以为谢爷爷肯定会站在他这边的,可是……
好像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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