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用力得生疼,盛意后知后觉发现梁听叙在抖。
“我怕……”梁听叙说,“我真的害怕,你总是去雪地里待着,每年都发烧,万一……万一你……”
“我好着呢,发烧而已,烧过就好了。”盛意低声说,虽然这话说得没有一点说服力——他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又当着梁听叙发了三天烧。
“你慢慢讲,我听你讲。”他想将梁听叙拉开些,给他擦擦眼泪,却拽不开。
梁听叙整个人都黏挂在他的身上,双臂紧紧锢着他,仿佛要把五年里抱不到的拥抱,全都抱回来。
“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真的没办法了……好像无论怎样都会伤害到你……”梁听叙声音含在喉间。
绕来绕去,绕不到开头。
盛意叹口气。他大概知道,梁听叙现在思维非常混乱。
“你先冷静下来,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问题,好吗?”盛意抬手在梁听叙背上轻抚。
尘封的过往将要展露,盛意也紧张,压下声音的抖,轻声问:“你第一次出国,是因为梁叔叔出了车祸吗?”
梁听叙蹭着他的肩,点头:“是一部分……爸不肯告诉我,他是被追债才出的车祸。”
盛意呼吸一滞,嘴唇颤了颤,沉下声问:“梁叔叔为什么突然出国呢?”
“去看梁秋,”梁听叙往他身边又凑了凑,调整成舒适多的坐法,“她生病了,只有那边能拖着。”
“……梁秋,”似乎抓到关键词,盛意喃喃重复,“梁秋是谁?”
“爸的侄女,我的……堂姐。”
“是那个,”盛意陡然急促呼吸,“在日本和你待在一起的女生……吗?”
梁听叙顿了顿,从盛意肩上起身,泛红着眼眶,撞进盛意眼底。
“是她。”梁听叙眉头蹙起,眼底满是不忍,捧起他的脸,吻走他眼角即将滑落的眼泪,却止不住眼泪滑落。
盛意没想哭的。刚刚已经哭过一回了,他以为这回能撑着不哭的。
得知那个女生、那个所谓的梁听叙女朋友只是梁听叙的姐姐,盛意骤然松口气,眼泪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如释负重,关不住阀门。
郁结在他心头的结绕了好几圈,终于解开了。
“抱歉,小鱼,”梁听叙重新把他抱回怀里,“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告诉你肯定会牵扯到……丁宁,我不想让你知道——”
“那个小鱼拨片——”盛意声音断断续续的。
“是梁秋姐给喜欢的人准备的毕业礼物。”
“那……那你为什么向她表白?”
“她不知道怎么说,让我做示范,”两个人声音都灌满了气泡,像隔了几层塑料膜,听起来闷得万分不真实,梁听叙温着声音,“我只给过你小鱼拨片,我一直,一直,一直在想你。”
盛意垂着头,眼泪滑落梁听叙肩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水痕,犹如他歪歪扭扭的揪心。
梁听叙只剩气音了,他说:“小鱼,别抛下我好不好,我没办法过那样的日子……我不能没有你……”
五年的难捱历历在目,失而复得,他不想再尝一遍那样的滋味了。
盛意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第88章 他很想念
出国前,梁听叙从未想过事态会发展得那么严重。
他的堂姐梁秋,患了Friedreich型共济失调。她的父亲曾因患过这个病,痛苦卧床10年去世。
Friedreich型共济失调是一类家族遗传病。麻绳专挑细处断,梁秋父亲去世过没两个月,跟着母亲办完葬礼的梁秋也查出了共济失调。
梁秋母亲崩溃至极,不愿再眼睁睁看着梁秋走,干脆自己走了,留下卧病在床的梁秋。
好在梁秋的外公外婆照顾她,把她送去了国外,技术力极高的医院治疗——住在盛意家隔壁的老人,就是梁秋的外公外婆。
梁听叙和他们不熟的,梁宥礼对梁秋上心,两位老人似乎总觉得别扭,总是摆着臭脸要让他们别管了。
他只在15岁的时候,被带着去看过他的堂姐,知道堂姐的病。
每年他们都会去看她,有时候梁宥礼还会在国外待久些。
他们担心过梁宥礼也染上遗传病,催促过他去检查。
可那时梁宥礼查过,没有异样。
堂姐很温柔,温柔得同梁宥礼如出一辙。
那时候梁听叙也才初中,什么都想要的年纪,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梁秋,却什么话都往心里吞。梁宥礼问他有什么想要的,梁听叙只摇头。
梁秋好些时候能下床,就陪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给他买他望眼欲穿相吃的东西,带他去游乐园,坐在一旁看他玩完所有项目。
带他去庙会,带他看烟花。
遇上盛意辗转到日本比赛,也会带着他去看盛意。
他和梁秋一直保持着联系。
和盛意确定关系那年出国,他也以为,只是去看我梁秋,很快便会回来。
却不曾想,梁宥礼被找上了麻烦,那条消息不是梁宥礼发的。
刚下飞机,梁听叙被闷了一棍,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被绑到了哪里。
手机不见,脑袋很沉,睁着眼睛看着身旁一样被绑着的梁宥礼。
几个人咧着嘴,嘴角噙笑,拿棍子抵了抵他的脸,对着梁宥礼说:“你不肯说,我们也查得到。就是这小子吧,你领养的儿子,绑过来了。你到底还不还钱。”
梁宥礼嘴角有血迹,眼睛却清明,盯着几个人沉声:“不是我欠的债。”
“是啊,不是你欠的,是那个该死的姓丁的欠的,可上面签着你的名字,他人都死了,我去哪找他?”
梁宥礼还坚持他那句话,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就要上脚踹,梁听叙急忙把梁宥礼护住,一声不吭忍下了所有打踹。
“嘭”一声门合上,整个房间暗的,只有排风口有一丝亮光。
梁宥礼和他道歉,和他讲了部分原委——曾经年少无知,过于愚蠢,在白纸上签了名字,被他以为的好友拿去贷了巨款。
如今好友死了,死无对证,债没能消,骤然找上门来。
梁听叙并不觉得这是梁宥礼的错,念着逃出去要报警,四处寻找逃离的方法,借着地上的玻璃刮开了手脚绑着的麻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锁被撬开的声音,一阵怒吼,被发现的人开了锁,朝反方向跑,跑前丢下一句“快跑!”
梁听叙看着梁宥礼脸上出现一丝空白,不顾三期二十一,抓起梁宥礼的手就往外跑。
如今想来,那声音分明是章砚。
逃跑得艰难,还是被追上了。追债的人开着车,直晃晃朝他们冲来,梁宥礼用力把他推开。
一阵支零破碎,满地狼藉,梁宥礼躺在了血泊里。
梁秋还在医院躺着,梁宥礼在病床上沉睡不起。梁听叙报了案,审理成功,还有章砚找来名律师的帮助下,把那群人都关了进去。
得一方清静。
但章砚也受了重伤。梁听叙后来才知道,那群人对着章砚宝贵的手动了手。
十指都严重骨折变形,章砚早就不能再弹琴了。
怪不得过了那段时间后,就再没传出章砚巡演相关的任何信息,像石头丢进水面,沉底无声。
尽管后来章砚的手表面恢复好了,可内里的碎裂永远留下了病根,出面在外也不曾再弹过琴。
只是偶尔收收学生。
梁宥礼该是知道了,懊悔不能,给章砚发了许多推远的过分的话,章砚很长时间没来过。
避着章砚,还要避着梁秋。
梁听叙去看望梁秋,陪梁秋,总免不了提起梁宥礼。
可自他被绑架后,梁听叙的失语症又一次翻涌上来,整日沉默着,陪陪梁秋,看看梁宥礼,就去打工。
手机一直没现钱买,他更没钱去看医生,只憋着,等着自然开口说话。梁秋一直让他去看看,他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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