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沛的眼前渐渐因蒸腾起来的水雾而模糊, 抬手缓慢地、试探地放到傅椎祁的头上, 傅椎祁垂眸,没有躲开。
“……好孩子。”
陶沛硬了大半辈子的心肠, 在此刻真正软了下来。他轻声道:“是叔叔对不起你。你爸爸和妈妈都有所图,我和他们各取所需,没有对不起他们,唯独你是因这些大人的自私而无辜受害的……对不起。”
傅椎祁的眼前也是模糊,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努力让眼泪不流出来。这一声道歉,他等太久了。
陶沛凝视了他一阵,又是一番叹气,随即,目光移向一直陪在他身边、抱着他胳膊给他支撑的喻兼而,慈爱地笑了笑:“你也是好孩子,难怪椎祁爱得要死要活的。”
喻兼而:“……”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陶沛问。
喻兼而坦然道:“有啊,挺多,但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和神态之中并没有冒犯的意思,纯属就事论事有话说话。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自己的论文不要再被辱骂,从正常渠道来说,陶沛帮不上一点忙。
陶沛实在是想给点东西,傅椎祁那里是死活不肯要了,他就努力从喻兼而入手:“你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呢?别看我现在这样子,其实我很厉害的。”
喻兼而就直说了:“你能让我的论文看起来不像一坨屎吗?”
屋内众人:“……”
傅椎祁原本正忧伤着,这一下子差点没绷住,扭头看着喻兼而,欲言又止。
陶沛自己理解了一下,问:“老师不让你毕业?我可以……”
“你不可以。”喻兼而及时阻止了他使用钞能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如果被人知道我花钱毕业,开除都不说了,一定会被笑三辈子。”
“……你怎么跟你旁边这个一样倔?”陶沛问。
喻兼而谦虚道:“我哪比得上Arvin哥倔,驴都没他倔。”
Arvin哥:“……”怎么称呼都变了?
刚刚傅椎祁留“遗言”叮嘱喻兼而以后给自己墓碑上改姓,喻兼而就知道了他的态度,暗暗决定以后不叫他傅哥踩他痛处了。
却不料,傅椎祁其实没想到这上面来。对傅椎祁而言,喻兼而叫他“傅哥”的时候,其实传入他耳朵里已经自动转化成“老公”了。
而且,说的是什么话!
喻兼而看Arvin哥一眼,安抚道:“小驴很可爱的,伊恩家在乡下的度假农场里有小驴,真是超可爱。”
伊恩又是谁啊!不认识!是不是两年前用鄙视的眼神把我从头扫视到尾的那个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的你同学……
陶沛看着他俩的互动,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又是一阵咳嗽。
两人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妈妈把你养得很好。”陶沛感慨道。
他自然知道喻兼而的身世,这个孩子虽然有那么一个爸,妈妈却依旧让孩子在满是爱的环境中自信而健康地成长了起来。
趋光是植物的天性,也许也是人的。所以,傅椎祁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自己的太阳。
“东西不想要就算了,不想在这个时候赶着结婚也算了,以后早晚会结吧。”陶沛道,“我是熬不到那时候了,想提前祝福你们点什么,又怕你Arvin哥不高兴,又要气我玷污了他纯洁的婚礼。”
再度被涮的Arvin哥:“……”
喻兼而看了眼Arvin哥,朝陶沛道:“你就说祝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就好了啊。”
陶沛又来涮某人:“Arvin哥,这么说行吗?”
Arvin哥:“……”
他正要开口,陶沛自言自语似的,说:“行吧,小喻都发话了,你小子也不像是敢说不行的样子。”
Arvin哥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陶沛看他这吃瘪的模样,开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可咳完了又开始笑,好一阵才停。站在旁边的肖秘书忍不住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笑停之后,陶沛缓缓地认真地说:“那就,祝你们以后都好好的。”
“谢谢。”喻兼而说。
陶沛又深深地看向傅椎祁,半晌,道:“我的葬礼,你应该也不想出席,就别来了。你妈妈那里我会跟她说,让她不要去打扰你。”
傅椎祁抬眼看他一阵,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如果……是不对外公开的,我会出席。”
陶沛沉默了一阵,道:“算了,别来。你能这么说,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也没什么遗憾了。”
既然他这么说,傅椎祁便没再说什么。
*
傅椎祁和喻兼而从陶沛的病房出来后,当即就要离开庄园。他俩固然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这也是陶沛的意思。
走的时候,他俩避开了主楼楼下的那伙人,从长廊回到东楼,从这里离开,却还是见到了不想见的人——陶沛的侄子Aiden。
Aiden等在东院的门口,靠着树在玩手机,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喻兼而的身上,将他从头到脚地来回扫视。
傅椎祁心生不悦与防备,急忙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他这实在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Aiden冷哼了一声。
就怕生出什么变故,因而特意一路护送的肖秘书见状,开口叫了声表少爷。
Aiden淡淡道:“别紧张,我就来看看,叔叔说过让我别对你们出手,平时小动作我都不做,难道会就在这里物理动手?”
肖秘书暗道那你最好有点自觉,不然物理动起手来受伤的是你自己,我不一定拦得住那个老外。
傅椎祁听Aiden这么说,便拉着喻兼而就要走,懒得理他。
擦肩而过的时候,Aiden突然笑着说道:“Arvin你亲兄弟俩都搞,比我都玩得花啊。”
傅椎祁顿时脸色一沉,转过头厉目而视:“有病就去看医生!神经病。”
说完,越发赶着拉喻兼而离开这个破地方。
Aiden没拦他俩,只是在他们身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看医生……哈哈哈哈哈……看医生好啊,医生是个好东西!不过也别乱看啊,医生可乱看不了,哈哈哈哈哈……”
真就神经病!
肖秘书早就给他俩安排好了车,停在不远处,送他俩上了车之后,只说了句一路顺利,有事就随时联系自己,随即就让司机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了。
开车的不是自己人,傅椎祁虽然有一肚子话要跟喻兼而说,更是急着否认Aiden刚刚说的那事,可碍于司机,他只是不安地握紧了喻兼而的手,一直观察他的表情,暂且道:“别理那个神经……一会儿再跟你说。你先别乱想。”
喻兼而表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活跃开了。
Aiden也这么说……两年前,傅椎祁的那个大哥傅斯颐,好像也说过这件事……
他回想起当年,傅椎祁留学的时候确实是和喻利知同居的。不过那个时候说是合租。
傅椎祁见喻兼而望着车窗外的神色不太对劲,越发紧张起来,用力握紧喻兼而的手,心脏砰砰直跳。
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自己这些年没当回事,可难保喻兼而不当回事……而且,就自己和喻兼而眼下那微妙的关系,实在是如履薄冰,不能再往上面加重量了。
因而,到了机场,下了车,没走几步路傅椎祁就急急忙忙地说:“你没信那个神经的话吧?!他就是想挑拨离间!”
喻兼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问:“所以,是真的有那回事,还是真的没有?”
傅椎祁张嘴就要否认,可谎话到了嘴边,被他的目光逼了回去。
两人之间一阵令傅椎祁窒息的安静过后,傅椎祁飞速地回忆自己与喻利知那时候应该是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便竭力稳定了情绪,再度张嘴,正要坚决否认,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可能……是陶沛过世了。
上一篇:死对头怎么变成我老公了
下一篇:万能秘书决定辞职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