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急地翻包包拿纸巾。
乔以棠弯腰撑着膝盖喘了会儿气,接过纸巾胡乱往脸上一擦,“景、景哥怎么样了?”
“别急,没事、没事哈!”莉姐拉着他到保安室屋檐下阴凉处,“陆总已经醒了。”
她给完定心丸,又道,“你往前面直走,左拐住院大楼六楼——”
乔以棠拔腿就跑。
“慢点儿!”莉姐还在后面喊。
乔以棠一路跑进住院大楼,四部电梯停在高楼层没下来,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身拐进楼梯口。
三步并一疾奔上了六楼,安歌和沈祈嚣正在走廊上说话,见到乔以棠从楼梯口钻出来,都大吃一惊。
沈祈嚣先一步说:“已经醒了,医生在病房里给他检查呢!”
乔以棠这一路八百里奔袭的,没见着人那心就放不下,安歌见他一边喘一边往病房门口凑,只得安慰道:“放心吧,就是胃痉挛引起的休克,问题不大。”
乔以棠:“怎么突然昏倒了?”
安歌说:“最近压力大了吧,老毛病,本来就没法根治,也不知道注意着点,这一天天的应酬喝酒不停,听说中午还不好好吃饭,他不倒谁倒?”
说着转头问沈祈嚣,“怎么最近贵司公务那么繁忙吗?连吃午饭时间都没有?”
“琐事是有点多……”沈祈嚣也是真的冤,“也不是没有比今天忙的情况……我十二点准点送餐,后面进去收餐具才发现他没吃的。”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上午方二少过来,陆总的心情就一直不大好,还一直在等方总的什么消息……”
话没说完,病房门从里面打开,医生跟护士出来了。
医生视线从他仨身上挨个儿扫过。
“家属来了吗?”
乔以棠上前,“我是。”
医生说:“问题不大,胃痉挛引起的休克,老毛病了,病人心里也有底,打完针回去好好歇几天,尤其要注意作息,饮食方面忌油忌辣忌重盐,最重要的是三餐一定一定要准点!”
交代完,三人一齐要往病房里挤,医生飞快伸臂拦人,“让病人好好休息!家属进去照顾就够了!”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安歌和沈祈嚣识趣地退后一步,乔以棠略一点头,闪身进了病房。
VIP病房的空间很大,监测仪器、基本器械摆放整齐,电视机、茶几、沙发一应俱全,茶几上是成套的茶具,床头柜上立着窄口玻璃瓶,尤加利叶衬着盛开的洋桔梗,生趣盎然。
正中病床上,叫他赶急赶忙挂心了一路的人正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边上点滴还挂着,陆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虚弱,但精神状态看起来还可以。
乔以棠忐忑不安的一颗心这才落下。
“怎么样?还痛吗?”
他在病床前缓缓蹲下,单膝跪地,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
“什么表情啊你——”陆景笑了一下,“我还没死呢。”
抬手想抚去乔以棠眉间的黯淡,奈何手背上还扎着吊针,这一动,便带得点滴管晃动连连。
乔以棠摁下了他不安分的手,“别动——”
他将那手裹进掌心,细细地捂着。
那小心呵护的模样,像极了夏夜里捧住了灿烂星辉的小孩儿。
“躺一下午了——”陆景嘟囔着,有人珍视有人疼,他便要造作,“睡得我背酸背痛。”
乔以棠把床板升上来,叠了两个枕头在床头给陆景垫背,才刚坐好,娇气鬼又吵着口渴要喝水。
小半杯温水喂下去,终于消停了,陆景舒舒服服地靠着枕头半躺着。
“沈祈嚣就爱大惊小怪!”他瘪嘴,“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就把你叫来了!”
乔以棠没接话,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他,看似平静无澜的眸底深处,是幽深暗涌的千愁百绪。
冰冷的液体沿着滴管,缓缓经由针头注入青色的血管中,乔以棠摸到了一手的凉意。
“冷不冷?”
陆景摇头,散开的头发摩挲着病服衣领发出窸窣声。
乔以棠拨开他颊边的碎发,大高个儿的小伙子,英俊又帅气,此刻却愁眉不展地守在病床前。
陆景抬起那只没扎针的手,轻轻在乔以棠头上摸了一下。
“皱着眉干嘛呀?都说没事了……”
那手从刺刺的青皮茬上摸索而下,落在乔以棠眉眼间,虚虚地描着线,暖融融的呼吸徘徊在指间,那是少年鲜活明媚的勃勃生机。
陆景尤其喜欢乔以棠的眼睛。
那么深那么沉,看过来时,会有一种被珍而重之的郑重。
“没事啦。”他拖着长音,软软的,苍白的面色衬得那双漂亮的猫儿眼愈加水色润泽。
嘴上说不疼,却偏要委屈巴巴地扁着嘴,那神情,那鼻音,分明是耍着小聪明以退为进的猫儿,收好了利爪,用软绵绵的肉垫往人心尖上挠。
“也没有多难受……”
小可怜似的,似是控诉,似是嗔怨,就是要乔以棠心生罪恶感,叫他不安。
“沈哥说你没吃饭——”乔以棠垂眼,明亮的灯光下,睫毛阴翳落在脸上,显得他神色有些莫测。
他动作轻柔地摩挲着掌心那只白皙而修长的手,这手骨结分明,指尖圆润漂亮,干过最粗重的活儿就是刮颜料,做过最脏累的事就是搬着画具漫山跑,可眼下,却叫针头扎透了血管,惨白又冰凉。
“为什么不吃饭?”乔以棠微倾着身子,嘴唇轻碰冰凉的手背。
明明再温柔的动作,陆景却没由来地心肝儿发颤。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陆景被他盯得发臊,下意识地舔舔下唇,嘴硬地辩道,“就是不想吃。”
乌密的眼睫下,目光犀利又直白,乔以棠在他手背上轻咬了一口,烙下浅浅的牙印,“你明知自己胃不好。”
陆景呼吸一窒,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他指尖微缩,那圈牙印热得烫手。
“你干嘛呀!”他别别扭扭,不自在地拿手推人,“我还是病人。”
现在记得自己是病人了?
“别乱动!”乔以棠摁住他不安分的手,“针头还扎着呢!”
“哦。”小陆先生眨巴眨巴眼,被子拉上来,藏起半边脸。
“扎着针——”娇气包在被子底下噘嘴,小气巴拉地控诉,“那你还咬我!”
本就是白得发光的冷白皮,平时唇红齿白特别勾人,这下倒好,把自己作进了医院,面色像刷了釉层,惨白惨白的,差点就要融进医院雪白的被褥里。
“坐好了,问你话呢!”
卖惨宣告失败,乔以棠像个严父,不吃熊孩子装无辜的那一套,他拉下被子,露出底下噘起的嘟嘟嘴。
陆景冷不丁暴露了全脸,顿时倍感面上无光,不免要气急败坏。
他唰地重新拉高被子,凶巴巴吼人:“凶什么凶!我是病人!”
这中气足的,哪儿还有半分病人的影儿?
行吧,还会发脾气,就是真没事。
“为什么不听话?”乔以棠帮他别好碎发,捏他脸,“让你乖乖上班,你就是这么上班的?”
极度惊吓过后温情脉脉不到十分钟,乔以棠开始秋后算账。
“胃不好,平常再怎么忙都晓得再三注意,怎么今天就不吃饭了?”
那神情,那口气,严厉又霸道,俨然一副家长训熊孩子的模样。
熊孩子把脸蛋肉肉从霸道家长手里拔出来,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支支吾吾,“我、我有呀……”
“你听话了吗?”乔以棠眯起眼,语气微妙。
陆景为什么不吃饭,沈祈嚣还在状况外,乔以棠心里头却清得跟明镜似的。
“你知道你这一倒下,吓着了多少人?”
担心受怕是一回事,他是气陆景这般不爱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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