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摸了摸白知景侧脸,重重一点头,转身大步往住院部楼里跑。
白知景在石凳上呆呆坐了会儿,半分钟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
操!爷出事儿了!
他拎起书包,三步并作两步也跑进了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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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来的护士给爷打了镇静类药物,撤下去几天的呼吸机又重新用上了。
应英姿缩在床脚,想关心爷又不敢,在一边咬着嘴唇抹眼泪。
“爷怎么样啊?”白知景气喘吁吁地冲进病房,“没事儿吧?”
护士边给爷上点滴边回答:“老人家心肺功能退化,生不得气,不然可不得呼吸困难,咳嗽卡痰吗?”
应许边给爷拍胸脯顺气,边说:“爷,您休息吧,睡会儿我叫你起来吃药。”
爷动了动眼皮,耷拉的唇角抽搐一下,胸膛仍旧以明显的弧度起伏着,似乎余怒未消。
白知景见状,趴在床边,牵起爷干枯如同枯叶般的手掌,说道:“爷,你咋还和小孩子似的呢,真能生气,大明和三毛也比不上你爱生气,你就是个小宝宝。你赶紧听话睡一觉,我刚才偷摸看了,晚上食堂夜宵有西米露,等会儿你睡醒了,我给你打一份来好不好?加点儿蜂蜜,甜滋滋的,可好吃呢!”
没人比他更知道怎么哄爷开心,爷扯起嘴角笑了笑,合上了双眼。
“要我说这亲疏还真不能靠血缘来划分,”护士有些不满地瞟了应英姿一眼,“有时候亲孙女还不如外人来的懂事,平时也不怎么来探病,一来就惹老人家生气......”
应英姿垂着头,十指紧紧绞在一起。
“哎哟姐,您是我亲姐,”白知景立即出来打圆场,“您就少说两句吧,水吊完了我再按铃叫您啊......”
护士还在嘀咕:“不爱来别来,一来就把老爷子气个半死......”
应英姿吸了吸鼻子,转身跑出了病房。
应许抬手捏了捏眉心,白知景拽了拽他的小拇指:“你去看看吧,爷这儿我和芳姨在呢,放心。”
“辛苦你了。”应许捏了捏白知景的手掌,轻声说。
白知景“噫”了一声:“别给我肉麻啊,赶紧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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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爷会那么生气......”
医院楼梯间里,应英姿头都不敢抬,嗫嚅着说。
“你和爷说什么了。”应许问。
“就说......就说......”应英姿盯着自己的脚尖,鼓足勇气说,“哥,我想出国学芭蕾。”
“出国?”应许有些讶异,但他一向纵着妹妹,片刻后说,“可以考虑,等你读完高中,看艺考成绩。”
“不是,”应英姿的声音很低很低,“我想下半年就去,去英国。”
应许面色凝重,双手插在裤袋里,平静地说:“英姿,这个想法太不现实了。”
“我知道现在家里情况很难,”应英姿抬起头,眼眶含泪,“我都和魏老师打听清楚了,他和几个朋友合伙在伦敦办的培训班,学费和生活费都不用家里出,魏老师可以借我。关键是在外面演出机会很多,能赚很多钱,哥,我赚了钱就能给爷看病,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不同意,”应许抬手打断她,“不可能。”
“哥!”应英姿跺了一下脚,“魏老师都说了,这是有国际资质的舞蹈班,毕业后就能进国家舞团的!而且他会给我演出机会的,就算是个小伴舞也能赚不少钱......”
“这个魏老师是什么人?”应许这回是真的动怒了,沉下脸冷声问,“什么性别?多大年纪?他和你说这些是不是别有用心?把你带去英国培训,还不收学费不要生活费,应英姿,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你又不知道魏老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应英姿也有些激动,哽咽着喊道,“魏老师帮了我多少次,要不是魏老师,我现在、现在......”
她想起那个晚上,她被秦国强掐着脖子,就要喘不上气,要不是魏老师救了她,也许她就死在那两个人手里了。
“魏老师关心我,对我好,”应英姿抹了把眼泪,看着应许冷若冰霜的脸色,口不择言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我又不用你的钱,我知道你养家养我多辛苦,那些钱以后我都会还给你的!”
“应英姿!”应许喝斥道,“出国这件事就别想了,我不会同意的,爷也不会。”
“我就要去!”应英姿攥着拳头。
应许紧紧盯着应英姿半响,说道:“如果你还这么坚持,那艺高你也不要上了,我帮你换个私立高中。”
应英姿闻言瞪大双眼,猛地后退一步。
应许重重闭了闭眼,疲倦如同潮水般袭来,他什么也不想再说,转身就要走。
“哥!”应英姿叫住他,“为什么白知景做什么都可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就那么不如白知景吗?为什么他什么都有?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都爱他?你也是,爷也是。”
“英姿,”应许头也不回地说,“当你这么想的时候,你就已经输给景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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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田磊说他不小心点错了,代表学校参加市奥赛的应该是井飞飞。
白知景和井飞飞的学号相邻,就差最后一个数字,在系统上选错也是有可能的。
“飞,我就说是搞错了吧,你好好准备,下周就去市里比赛了。”
白知景松了一口气,勾着井飞飞肩膀说。
井飞飞心不在焉地点头:“嗯,我知道的,知景。”
“你怎么了啊?”白知景察觉出他精神不济,声音也是闷闷的,鼻音很重,于是担忧地问,“没睡好啊?”
井飞飞擤了擤鼻子:“就是有点儿着凉。”
前座的胖子转过头,一脸八卦地问:“哎白知景,真是田磊弄错了啊?我还以为你给他送礼了,毕竟这次奥赛要是拿个奖项,高考能加分呢!”
“老子操你大爷!”白知景冷着脸对他说,“你他妈再敢胡说一个字,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那小胖子原意是想和白知景开个玩笑,没想到白知景真生气了,于是悻悻地说:“那么凶干嘛?把你牛逼的,我看你就是送礼贿赂田磊失败了,恼羞成怒吧?”
“操!你他妈——”
白知景气急攻心,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井飞飞拽了拽白知景的衣角,低声说:“知景,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对啊,你们别再胡说八道了,”班长抱着一沓作业本走了过来,白了那小胖子一眼,“白知景就不是那种人!”
白知景重新坐回位置上,烦躁地仰面靠在椅背上:“操!烦得很!”
“别烦了,知景。”井飞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心点儿。”
白知景抓了把头发:“行行行,知道了,你别管这么多,好好准备你的比赛。不是说拿了奖就能给你妈打电话吗?”
井飞飞翻书的手一顿,突然沉默了。
准备市赛的这一周过得飞快,井飞飞比平时更加寡言,几乎见不到什么笑脸,每天埋头在奥赛习题本里,就和魔障了似的。“找妈妈”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了他心里的一个执念,他把Mom这个英文单词纹在心口,他梦想着成为哥德巴赫那样伟大的人物,好让他妈妈知道他很厉害、很出息,有朝一日能够回来看看他。
白知景和宋宝贝只以为他是压力太大了,也不敢打扰他,打算等他比完赛再和他好好出去放松放松。
市赛那天,井承永难得送井飞飞到职高考场,井飞飞背着书包从电动车后座下来,井承永问:“准考证带了吗?”
井飞飞点头。
“很好,好好发挥,”井承永拍了拍井飞飞肩膀,眼角笑出了皱纹,“好儿子,别让爸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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