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法则(75)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对父子有些地方很像,神态,还有气质,如果不是约书亚说过洛伦佐是他的继父,他也许会以为他们是亲父子。
等人走到面前时,约书亚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但洛伦佐的胳膊却已经撑在了圣像上,将青年整个人困在了羽翼下的阴影里。
“想和我聊聊吗?”约书亚又从金属烟盒里拿出一根雪茄,漫不经心地掏出打火机,目光却刚好触及男人嗜血一般艳丽的红唇上。
洛伦佐没有回应,顺手把雪茄从他的嘴上摘了下来,低下了头,叼着烟凑到了打火机边。约书亚拨了两下打火机,火光闪了两下,却没有打燃。比他宽大的手就顺势拢了上来,遮住了冬日的寒风。
火苗“嘶”地窜了起来。
在忽明忽灭的光影中,雪茄被点燃了,两个戴着面具的人近距离地看着彼此,在一片朦胧的烟雾里暧昧得要命,又好像互不认识。
埋葬了三年,已经变质得面目全非的,对洛伦佐的复杂感情渐渐自约书亚心底漫了上来。他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是否还爱着他,但至少以往那种病态的迷恋却是已随着心态成熟而渐渐淡去,从三年前离开洛伦佐的掌控以后,他就不再需要意淫洛伦佐才能入眠了。约翰的疗法的确很有效,他的病奇迹般的治好了———他把他戒掉了。
于是他不再深陷其中,而能抽离出来审视他与这个男人间的羁绊。
他的成长,便是洛伦佐一手毁了他,一手成就了他的过程。他曾是只扑火的飞蛾,心甘情愿的投入魔鬼的怀抱,哪怕被他焚毁了翅膀,直到被碾到地上才幡然醒悟,没有翅膀,他只是一只弱小的蝼蚁罢了。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有什么资本谈“爱”?
可有了与他的继父抗衡的资本,当年的误会解释不解释还重要吗?
他何必要去自讨苦吃,自找麻烦呢?被一脚踹走一次还不够吗?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吗?”洛伦佐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像一个不真切的梦魇,“销声匿迹了三年,又突然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你回来了的消息……你是想让爸爸对你另眼相看呢,还是向爸爸宣战?”
约书亚啼笑皆非地“呵”了一声:“你未免太自信了吧,老家伙?”
洛伦佐冷不丁被这个难听的称呼噎了一下。
“我是冲着路易斯去的……只是没想到,你们俩还做得了生意。”约书亚回想起教堂里的那一天,呼吸有一丝微微的起伏。他站起来,想要离开,却被一只手扼住了下巴。洛伦佐伏下身,一缕金发温柔地扫到他的眼皮上,约书亚眨了一下眼,就感觉耳垂被灼热的呼吸染湿了。
烟雾呵到眼前,约书亚的视线与呼吸同时迷失了一刹那。
“小骗子……你以为爸爸是为了谁?”洛伦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嘴唇触碰到青年的耳根,恨不得咬断他的动脉,他的心里怒火翻腾,却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吻在了青年比以前硬实了多的喉结处。
——以往小家伙总抗拒不了他这样。
洛伦佐沿着脖子吻上,去捉他的唇。
可约书亚咬住牙关,捏住了拳头。
一记带风的重拳狠狠砸在了洛伦佐的脸上,打得他趔趄了一下。
几步开外,汤姆逊再次瞠目结舌。
约书亚从石墩上站了起来,狠狠剜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他擦了擦下巴,又抹了抹脖子上的吻痕,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如同所有处在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年纪的青年被冒犯时一样,他简直怒不可遏。
“我警告你……再像以前那样随便碰我试试。”
一字一句地说完,他向汤姆逊点了个头,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洛伦佐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摸了一下淌血的嘴角,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约书亚下手很重,那不是什么赌气的耳光,而根本是纯粹的拒绝。洛伦佐有点不敢置信他亲手养大的小子敢这么对他。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口干舌燥,整个人从未有过的狼狈,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汤姆逊假装没看见,绷着一张脸,快步走下了楼梯,心里却惊涛骇浪——这对父子的关系,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Chapter 66
约书亚走到林间,忽然听见迪卡在车子那边低吼了一声。他疑惑地加快了脚步,立即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看见阿尔瑟满头鲜血,迪卡与几个人正抱着他往车上搬。约书亚脸色一白,急忙凑过去察看,迪卡探了探他的呼吸,而约书亚则弯下腰去细细听他的心跳。
——还好,还活着。
捏紧的拳头放松了些,约书亚扒了扒他染血的头发,顿时明白了什么。迪卡从椅子底下掏出医药包给阿尔瑟止血:“有人枪击了他。还好只是擦伤,几分钟前干的,那家伙肯定还在附近。”
阿尔瑟的眼皮眨了眨,似乎想要睁开来,嘴唇嗫嚅着,发出了一些模糊的声音。约书亚替他擦尽淌到口鼻处的鲜血,以免他窒息,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迪卡注意到他们年轻又素来冷血的老大似乎有些动容,这更证实了他们可能是情人的传言。
他看着青年俯下身去,凑近男人的耳朵:“放心……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拖出来,我绝不会让魔鬼把你带走,我的骑士。”
谁会对阿尔瑟动手呢?约书亚直起身来。看了一眼不远处楼梯上的那个人影,眼神像被冬日凛冽的寒风冻成了冰锥。他不想在这儿跟洛伦佐起冲突,但既然是对方挑起事端,就不能怪他不讲理了。
他不能退避,息事宁人,那么洛伦佐只会得寸进尺。
“你,送阿尔瑟去船上找医生。”约书亚朝一个手下命令道,然后从后车厢里取出了几把M1加兰德型步枪,自己拿来一把,剩下的扔给了迪卡和其余人,“迪卡,你们跟我来。”
……
洛伦佐步伐僵硬地走下楼梯,下颚袭来的疼痛愈发尖锐。
他摘下面具甩到地上,雕花的牛皮鞋底碾下去时,发出噼啪地一声裂响,有什么极力维持的东西也跟着一起碎掉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输家——他自负地相信着在这段是由他掌控的、一开始甚至视作一场狩猎游戏的感情当中。
如果说在没有找到约书亚前,他还拥有他留下的幻象,那么现在可说这幻象是完全破灭了的。他的确,失去他了。
他的男孩再也不会投回他的怀抱,把他当成赖以生存的空气,连叫他一声爸爸,或者多看他一眼也不肯。
到了这个年纪,他可以说什么都有。他坐拥着一个庞大的地下帝国,过得像个国王,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唾手可得,却偏偏连获得他渴求的那个人的一个吻也是奢想。而明明,他曾经是他的整个世界。
该怎么样抓住他呢?要他怎么样做才好呢?
洛伦佐心口的疮阵阵作痛,像烂成了一道不见底的深渊。
一个恶劣的念头爬出来,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不想做到这一步的……
“爸爸?刚才发生了什么?”
弗兰迎上从台阶上走下来的男人,惊愕地发现对方的嘴角竟然沾着血迹,并且有一块淤青,就像被人揍了一顿。
他不敢多问或者多看,于是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了洛伦佐。
洛伦佐接住手帕擦了擦脸,什么也没回答。
但任谁都看的出来,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就像暴风雨积压的云层般,有一种扭曲的磁场笼罩在他的周围,令人喘不过气来。
弗兰也不例外。
他不安地退到洛伦佐的背后,后背沁满了汗。
他已经猜到了那个胆敢这么干的人是谁,这是显而易见的。
约书亚没有死,并且会碰巧出现在大西洋城,这是弗兰始料未及的事。本以为通过了三次洛伦佐的测谎试验,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结果上帝却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看来,他不得不再多花费些心思。
避开了令人尴尬的一刻,汤姆逊又适时地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