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怪物餐厅 上(305)

　　有一瞬间，他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冲往大脑，然后有什么挤压了他的视网膜神经。

　　随后，眼前发黑感淡了，他看到的东西依旧模糊。

　　诊所里的一切陈设都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迷雾，此外，还有漂浮在他面前的、恍若已经挡住了他能看到的所有东西，但又与他真正看着的东西之间有着一定距离的树皮。

　　他确实又一次看到了小天赋生活的那棵树，但这一次他看到的只有树的部分树皮。

　　然后，大量画面在树皮上浮现，也是模糊不清的，只让他隐约看得到那是群山环抱之地，在山间有一小块被烧焦的荒地。

　　有满脸胡髯的人，坐在烧焦的荒地上。

　　蓦地，那人吐出一大口血。

　　只有部分成血雾状飞溅，更多的是深黑淤血块。

　　这些血落到地上，很快冒出热气，无需多时就化作一小团黑块，直至完全消失。

　　群山之上，浮现了小天赋的文字框。

　　【哼，彭十安，我就看你还能坚持多久！你顺利反杀了那群废物又怎样？你为了那群废物，已经额外消耗了大量的‘燃料’，你以为只凭你剩下的这部分燃料，还有你这具已经受伤的躯体，你还能继续炼化我？！】

　　【彭十安啊彭十安，你将我压在这里这么多年，也是我出去的时候了，哈哈哈……】

　　云砾僵住。

　　他怔怔看着近乎定格的画面。

　　刚刚吐出一大口的人，单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捂住胸膛。

　　他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以云砾的角度，无法看清他的脸。

　　他久久没有动作，任由群山中的“哈”字不断飘出。

　　云砾想过自己日后与彭十安相见，会是怎般情景。他也想过，自己有没有可能在真正见到彭十安之前，先通过其他人的介绍，知道彭十安的模样。

　　可他不曾想过，他会有一天，通过小天赋，还有天赋背后那课神秘的树，以这样的形式，提前知道彭十安的状况。

　　好像很不好。

　　而且，这不好，说不定还和他有一定关系。

　　纵然他不知道里世界里发生了什么，才让那么多怪物都急切地想冲破那道门，进入表世界，但他知道，他的出现，已经让里世界的某些怪物做了更多事情。

　　倘若没有这些事情，就该没有这一次的怪物危机。

　　即便有，如果彭十安没有护着他的精神力暂时融入餐厅意志中，让他看到门是怎么吞噬怪物们的那一幕，彭十安的消耗可能都会更小，然后彭十安可以支撑更长时间……

　　哪怕云砾不知道彭十安进入里世界后的完整计划是什么，云砾都能想象到，那计划必定极为重要。

　　一旦这计划就因为他失败了？

　　云砾随便一想，都得觉得心里的愧疚不断扩大。

　　就在这时，彭十安身前，终于有一个新的文字框冒出。

　　【你真的以为，你还有出去的机会么？】

　　文字一个接着一个地飘，其中还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彭十安缓缓抬头，凝望着远方的山。

　　彭十安脸上的胡茬很多，头发也长得很长，整个人都带着几分狂放凌乱的美。

　　恰是这点，为他添上了不羁的硬朗感，让他看起来竟比无数光鲜亮丽的人更显可靠，让他更能带给人安全感。

　　【你真的以为，我研究那位留下来的菜品净化术残页多年，而后从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始重建美食街一号店，我就已着手布置的东西，会因为你们这么一个小小的算计，就被破坏掉？】

　　群山轻颤。

　　颤抖的幅度不算大，但落到观看的云砾眼中，就像一团团墨色，被不断渲染开，又被强行着挡回来。

　　群山的色彩又像浪潮，一次次往前拍去，又一次次地被拍回来。

　　山上以更急的速度冒出文字。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已经外强中干，才拿这样的话来骗我。你只是想让我害怕，想让我不敢再尝试，我……啊！】

　　群山更激烈地颤抖了一下，旋即恢复静止状态。

　　彭十安抬手，随意地擦了一下残留在自己嘴角的血。

　　他浓眉拧起，先仰头看了看，似乎要寻找什么，而后又低了头，用力跺了一下脚。

　　云砾只是在看投影到自己面前的画面，都感觉到了大地震动，以及……极致的灼热。

　　他好像忽然就出现在了热乎乎的厨房里，旁边就是热度惊人的火，那火还差点就能烧到他身上。

　　不过到最后还是没烧过来，而且转瞬间，火就不见了。

　　大地的晃动感还有一点，但也在逐渐平复。

　　【地灵，你还是老实点的好。你若老实，我慢火细炖，煮出来的东西也香一些。】

　　【你！】

　　群山又一次晃动。

　　【你煮我，还想我配合？！】

　　但大地上蔓延出一条条光纹，在光纹与光纹之间，还有隐隐的火光，像是有庞大的火焰，正在地下不断灼烧。

　　彭十安面前再浮现文字框。

　　【好好看着。以地为锅，以天为盖，以大地岩浆为火，以天地间一切事物为烹饪对象，最后烹调出来的，就是极致的能量。这是我研究了净化术多年后，再为自己找出来的路。】

　　彭十安说完，又一次低头看了看地面。

　　云砾总觉得，彭十安真正想看的是自己。

　　就连这一段话，都像彭十安特意告诉他的。

　　光纹已经爬满群山。

　　群山震动得愈发激烈，但光纹中释放出来的能量，始终将群山困住，让群山无法摆脱。

　　【地灵，你只知道我要将力量渗出此地，势必导致外面一直盯着我的其他人都能趁机对我出手，我还要分心，同时照顾一号店与这里的情况，又得防御他们的攻击，我必然受伤颇重，就连我之前留下来的、能让我在紧急时刻离开，或者只是对外面出手的一些渠道，都可能被他们找到、并一一捣毁。】

　　彭十安说到这里，冷冷一笑。

　　【但你又怎么知道，我经营一号店多年，我甚至在还没有进入这里之前，就经常借着查看一号店里世界店的名义，悄悄在里世界动过什么手脚？我确实受了点伤，但伤势不重。一号店得到的好处，以及我马上就能从你身上得到的好处，可比我这点伤重要多了。】

　　光纹逐渐冲天而起，在天上形成了一个类似盖子的东西。

　　还有一些像是水蒸气一样的雾气，在光纹形成了的盖子之下不断翻滚，又逐渐在光纹与光纹之间凝聚成一滴滴水珠。

　　这些水珠都慢慢凝成了一滴水，轻轻滴落。

　　彭十安仰头朝天，张开嘴巴。

　　那滴水精准滴落到他嘴里。

　　他咂咂嘴，点点头。

　　【味道不错。地灵，看来我烹饪你这些年，还是有些成果的，现在我从你身上烹饪出来的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浓郁的污染味道了。】

　　山没再颤了，像是彻底放弃。

　　彭十安无趣地摇摇头，控制着光纹一一落下，又隐没在地下。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别挣扎，我们还能聊会儿天，你我的漫长岁月都好度过。你非不停，这下又得晕迷一段时间了吧？罢了，你晕了也好……】

　　彭十安顿了顿，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里世界的猫猫俱乐部中，殷凡闷哼一声。

　　他浑身一震，脑袋差点烖到面前还没收拾好的餐盒中。

　　乌成吓得赶紧扶他。

　　“殷凡？你没事吧？”

　　连猫耳朵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殷凡一手撑着柜台，一手随意摆了摆。

　　“没什么事，只不过他不想让我再听这些话，不算大事。”

　　殷凡说着，微微垂眸。

　　他听到彭十安在秘地中弄出来的那些动静，但直到最后时刻，彭十安才忽然给了他一个小小惩戒，让他吃痛一下。

　　秘地里，由污浊地气形成的地灵都已经晕迷了，按理说，彭十安应该更不害怕被人偷听。

　　偏偏彭十安这样做了。

　　殷凡下意识地看向老槐食馆的方向。

　　他只觉这应该和云砾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