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相信,我父亲也不接受,他不相信我爷爷会无缘无故自杀……”林涧苦笑,“其实算不上无缘无故,只是他不知道原因,他去查这件事,查来查去,查到零日曾经在我爷爷去世前来过万森星,一直到我爷爷去世才离开。”
林涧很轻地说:“也就是说,世界上只有零日知道我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必须去找他。”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
谢岫白压下差点冲出口的话,林涧既然没这样做,这件事就必然还有隐情。
他稳了稳心绪,“你说……你爷爷自杀这个说法,算不上无缘无故?”
林涧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谢岫白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一跳。
林涧:“嗯,他知道我们的事情,而且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但他没来找你,因为他知道,找你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他一直在跟我……谈,就是你高考前那段时间,我和他吵的有点凶,还没争论出个结果……”
谢岫白这下是真真切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都不需要过脑,手臂已经死死揽住了林涧。
林涧平静地说:“那会儿不是故意要冷淡你,我只是害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把负面情绪宣泄到你身上。”
“……”谢岫白低声说,“你怕什么?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就算拿我出气又怎么样?你都不问问我,万一我乐意呢?”
“万一……我那会儿已经同时跟我父亲和我爷爷吵崩了,要是跟你也闹起来……”林涧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跟你闹,就是给你当个出气筒而已,我高兴得很。”谢岫白说。
林涧不是个擅长把情绪往外发泄的人,动手基本是忍无可忍之后的结果,这种人向来喜欢把情绪积压在心底,只露出克制而理性的一面给别人。
能够成为唯一一个能看到林涧真实情绪的人,别说被骂一顿,就是天天骂谢岫白也愿意。
林涧摇摇头:“我不喜欢这样。”
“你在跟我见外?”
林涧无声的笑,换了个说法:“你那会儿马上就要考试了,要是因为我影响了心态,考试失利怎么办?”
“大不了……”
“我爷爷喜欢成绩好的学生,你要是没考好,他更不可能接纳你,到时候我把你带回去,他一问你高考考多少,你说还不到你孙子的一半,你猜他会不会情绪崩溃下抽出枪崩了你?”
“……就因为这?”
“不好说。”
谢岫白郁闷地贴着他额头。
林涧拍了拍他的背,聊作安慰,“你不知道,我爷爷那个人,从来不会给自己气受的,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直接找到让他心情不好的那个人,然后加倍地报复回去,当年我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和他关系不好,我让他不高兴了,他只会把我叫回去打我一顿,要是我还不服就再打一顿,把我打服为止。”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孙子喜欢同性而自杀?谢岫白把疑问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三年过去,林涧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出一句“他不相信我爷爷会自杀”,但是当年呢?
谢岫白心里的怨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他甚至有点后怕,要是林涧一直没有想通,疏远他躲着他是小事,但人怎么经得起十年如一日的内耗?
又不是铁打的。
林涧看着屋顶,“我当时都想好了,如果他叫我回家我就带你一起回去,他要是打我你就在旁边抱着他的大腿哭,你那会儿脸还嫩着,成年了也跟个没成年一样,在我们真的结婚成为一家人之前他肯定不会对一个未成年动手。”
谢岫白故作不满:“我怎么可能会抱着人的大腿哭。”
“那你只能学苦情戏女主,一边大叫你别打他要打就打我,然后扑到我身上去替我挨打了,”林涧叹息,“可惜我爷爷不是苦情戏女主的爹,他只会把我俩都吊起来打,别人是苦情鸳鸯,我俩是吊起来的两块腊肉,快过年了,也挺应景的。”
谢岫白不是很喜欢这个形容。
但林涧能这么开玩笑,显然是已经走出来了,谢岫白稍微放下一点心。
他忽然问:“你之前不是一直躲着我吗?怎么突然就愿意说这些了?”
“我生日那天陈嘉找我聊天,跟我诉苦,说他的相亲对象又黄了一个。”林涧说。
“嗯。”谢岫白应了一声,“然后呢?”
“他以前有个女朋友,但是后来分开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再找其他女朋友,他母亲就给他介绍门当户对的漂亮女孩子,他也不排斥,穿着好看的衣服做了造型去和那些女孩子见面,但是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他突然不会说话了。”
林涧轻声说:“他说他看着那个女生就会想起曾经的女朋友,想起两人最后整日争吵最后不欢而散,然后就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什么了,因为他总是去想不好的结局,这种结局让他开始害怕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他坐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和他见面的女孩也不知道,两人就只能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早上起来互相发一句早上好睡得好吗,中午一句吃了吗,晚上再问一句还没睡啊快睡吧晚安,他们这样聊了半个月后就默契地没有继续聊下去了,前一天的晚安还挂在聊天框里,但是再也不会收到新的早安。”
“我当时就想他可真不会说话啊,但我后来又想起他以前是很会说话的,现在也会说,对着家人对着朋友对着合作伙伴都能聊的很欢快,唯独对着爱人不知道说什么,但他一开始就是因为缺乏沟通才会产生误会,最后和从前那个女生分手的。”
谢岫白问:“你想说什么?”
林涧避而不答,转而说起完全不相关的事情:“从前我母亲很喜欢看一场舞台剧,我陪她去看过一次,那个舞台剧讲的是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和一个木匠小男孩的故事,小女孩和小男孩在冬天开始的时候相遇,在大雪里相爱,互相依偎着度过了整个寒冬,但是在春天决定分手……因为女孩生了病要死了。”
“冬天来临的时候她捡到了昏在路边的小男孩,那时的男孩高烧快死了,善良的姑娘把唯一的棉衣给了他,等他病好她又病倒下去,男孩出去给别人做木活换钱给她看病,但是没有钱不够,女孩家里还有重病的母亲等着要钱买药,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她穿上棉衣继续出门卖花,最后越病越重,她以为春天来了病就会好……她已经这样过了许多个冬天,以为这次也一样,但这一次她没能好起来。”
“她告诉男孩她要回去结婚了,男孩很伤心但还是放她离开,结局的时候男孩找到了新的爱人,拉着新的女孩的手路过一片向日葵花田,对女孩说我对你的爱就像向日葵爱太阳,而花田下埋着上一个女孩的骨灰。”
“这个故事其实很俗套,我不知道这个结局是好还是不好,但我不喜欢它,好像从故事开始的时候两个主人公就注定了会分离,整个故事只是为了最终分别的那一刻。”
谢岫白听懂了什么,有点不安。
林涧这话说的太无力了,就像是觉得他们也没有未来……
林涧说:“其实我也讨厌分离的结局,我不害怕过程有多难,但是我害怕注定好的悲剧。只是我不想就这样算了。”
“不想这样?”谢岫白慢慢地重复,“那你想怎么样?”
“所以我觉得,”林涧看着他,“无论怎样,还是要把这些事告诉你。”
“如果有一天我们结束这段关系,至少也是因为不再喜欢了,而不是因为误会。”
谢岫白悬着的心慢慢落下,忍着情绪把头埋在他脸侧,“我发现你真的很过分,说好的高考之后就答应我的告白,结果你不等我高考完就跑了,好不容易把你抓回来,你又开始计划着要怎么和我分手。”
谢岫白开始耍赖,“我不管,你说你喜欢我的,我听到了,你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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