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到此中断。
谢岫白一动不动坐了很久,脑海里不断回想林涧那句没开头没结尾的话,就好像被水劈头盖脸淹没,和世界隔开了一道屏障,感官全部蒙在水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
定时器计时结束的嘟嘟声传来。
谢岫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铺开的卷子。
他在这坐了半小时,一个字没写。
“走什么神,马上就要考试了,还在这里神游浪费时间,”他抓起笔,自言自语地说,“他只是有点累了而已,人累了就是会说些乱七八糟的,你早上不想起床的时候不是还想过装病请假吗?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等到……”
他忽然想起来,这一次,林涧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高考之后就该回来了吧,对,这么久,再多的事情也该忙完了,他上次说过的……”
这样想着,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投入复习中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依旧给林涧发各种各样的消息,只是再没主动联系过他,而林涧也越来越忙,回复的间隔越来越长。
除了日常发消息,他把自己投入了各种各样的模拟卷之中,用堆成小山一样的试卷麻痹自己,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刻,每天躺上床的时候已经是手腕酸痛,眼睛干涩,脑子麻木得连转都转不动,眼睛一闭就能睡着。
他也只能靠这样睡着。
然而,哪怕睡着了,也经常半夜惊醒。
林涧那天说的话化作了梦魇,钻进他梦里,一次又一次循环播放。
半夜醒来之后,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望着窗外的寂静庭院,无数阴暗想法不断从心底滋生出来,又用理性强行压下。
没事的,只是忙而已……
但要是只是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谢岫白烦躁不已。
他后悔了,后悔那天就那样挂断了通讯,没有找林涧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好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想让林涧说清楚,还想让他承诺绝对不会突然反悔。
然而,号码录入完成,通讯簿里的备注自动浮现,他盯着那个备注,又逼着自己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删去,倒下去强迫自己继续睡觉。
半个月后,托联邦新闻的福,他终于知道了林涧在忙什么。
翠鸟星惨遭屠杀的事情最终还是没能瞒住。
整个联邦炸开了锅,社交网站上沸反盈天,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
联邦内人人自危,害怕的、恶意造谣星盗还在继续屠杀制造恐慌的、谴责星盗灭绝人性的、缅怀遇难者的……
各种抢眼的标题数不胜数,一连半个月占据联邦各大网站的头条。
为了转移炮火,也为了维护议会的尊严,各大媒体话里话外、把“守边不力”的林誉作为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之一。
媒体没有明说,但已经足够让人误解。
谢岫白被林涧那句意义不明的话搅和得半个月睡不好觉,看着死水一样没有半点回音的对话框,好几次想联系林涧,全被他按捺了下来。
在看到新闻之后,更是彻底熄了这个心思。
他帮不上林涧,至少也不要在这段时间给他添麻烦。
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他不是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这种冷静只维持到他走出高考考场。
对于普通人来说,星盗入侵,一颗星球惨遭屠杀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对于高考生和他们的家长来说,只要不是头顶的天塌了下来,就没有比高考更重要的事情。
高考彻底结束的这一天,考场外围满了家长,男女老少都伸长了脖子,到处寻找自己家的孩子。
校园广播里播放着激昂的歌曲,曲调填词肆意飞扬,仿佛飞跃天际的鹰一样自由,考生撒欢一样奔出考场,书包和卷子甩的满天飞。
警察拉起警戒线维护秩序,街角蹲着几个卖花和卖食物的小贩,乐呵呵地看着这场面。
谢岫白静静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
阿邦从人群中钻出来,一把抱住他,然后把一大捧花塞进他怀里,欢天喜地道:“谢哥,恭喜啊!终于脱离苦海了!”
背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莉娜的考场比较靠后,这会儿才背着书包出来。
她往谢岫白身边一看,没有看到林涧,有点讶异,想问什么,又忍住了。
她也看到了新闻。
“哥,咱今晚要不要出去庆祝庆祝?”阿邦红光满面,已经盘算起了哪家店好吃。
“……不了,我得先回去……”谢岫白的话音突兀地停住。
回去做什么呢?
谢岫白默了下,哑声说,“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哦……”阿邦难得有眼色一次,也或许是谢岫白脸色表现得太明显,连他都能轻易地察觉出他的兴致不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松开手,抓抓头发退到一边,“也对,你这段时间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那哥你先回去吧,咱们改天再聚也是一样的。”
这话可真耳熟。
谢岫白的心脏冷不丁抽疼了一下。
莉娜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她知道,谢岫白现在需要的不是她的安慰。
谢岫白谢过阿邦,冲不远处踌躇不敢靠近的少女浅浅颔首,紧了紧单肩包带子,穿过喧嚣的人群,朝小镇边缘走去。
穿过落满了红色花雨的小巷时,谢岫白习惯性地朝旁边避了一下,走完了才想起来今天没有下雨,旁边也没有一个小水凼,巷子里也没有车刚好路过,溅起一排水花……
谢岫白接住一朵飘落的花,看着殷红花瓣摊开在在手心里,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把花握在手心里,加快脚步。
他不知道他在期盼什么。
现在这个情况,林涧不可能回来,但他还是下意识越走越快,就好像快点回到家,就能看到那个一去几个月不回的人,突然回来,站在门口对他说——
满室寂静。
林涧没有回来。
谢岫白维持着推开门的动作,艰难地眨了下眼,只觉得眼眶酸涩。
他关上门,把钥匙放在门边的垂耳兔摆件的大耳朵里。
金属钥匙和垂耳兔的陶瓷大耳朵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这种兔子还是他们刚搬来的时候买的。
刚入住的时候,整个房子只是空壳,他们去添置日用品,谢岫白想偷偷买情侣款的毛巾,于是选了和林涧相对的水粉色的毛绒毛巾。
林涧对这件事感到非常不理解,谢岫白开玩笑说猛男就要用粉色,于是,在路过一旁的货架时,林涧看到了这个肥嘟嘟的陶瓷兔子,顺手就把它放进了购物车,开玩笑说给谢岫白找个心灵伴侣,谢岫白被感动得脸都绿了。
其实两人都不喜欢这种东西,林涧也只是为了打趣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买了,后来就一直放在了这里,成为了唯一和这栋房子格格不入的装饰品。
为了给他找点作用,也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傻,谢岫白把小兔子擦擦洗洗,摆在门口当钥匙拖盘用,钥匙就摆在兔子耳朵里。
厨房里忽然传出响动。
谢岫白像是被惊醒,寻声转头看去,笑容还没升起,家务机器人勤勤勉勉地扫着地,从厨房晃悠出来。
小机器人行走时滚轮发出轻微的嗡鸣声,缓缓穿过客厅,撞在谢岫白脚边。
“检测到障碍物,检测到障碍物,扫描中——”
“身份确认,主人欢迎回家。”
不到膝盖高的小机器人仰着脸,两个圆圆的眼睛里红光转为绿光。
谢岫白抬起的手垂下,不小心碰到了手边这只娇气的陶瓷兔子。
小兔子一阵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滚落下去。
瓷器哪禁得住摔,谢岫白仓促间伸手扶了一把,小兔子站稳之后也没放开,指尖按在兔子肥嘟嘟的腿上,骨节一片青白。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低着头看着脚边的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检测不是入侵者后就掉转了方向,朝着客厅中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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