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胖哥张口要骂他,管豹置若罔闻的说:“这件事,我们也需要政府的这几位兄弟牵线。在高官方面,你具有天然的优势。想想看,长生……秦始皇都没得到的东西……全天下仅此一份的珍宝……能换来什么?钱是最基础、最低级的,我们需要,但不是主要的需要。事已至此,我们最需要的是‘庇护’。”
“使我们逃脱刑法,使我们平安享受金钱,使我们不会被抢夺成果……这些,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一个人去搞,无异于小儿抱金于集市,找死。”
他这一番话确实没错,沉浸在杀人的恐惧与永生的喜悦间,情绪时刻高低起伏的人们,被他的思路一带,均陷入了沉思。
连胖哥三人也似乎心动了,阴沉着脸不说话,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好彩继续说:“我帮大家梳理一下思路。”
“首先,我们卖,就要统一好价值。比如你卖一万,我卖五千,那这就是恶性竞争,谁都讨不到好果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专门一个朝外对接的人,以统一价格去卖。当然,这个统一价格,肯定也要浮动:根据买方情况、市场需求浮动,然后我们所有人均分。”
“其次,就是售卖渠道。网上?皮包公司?总之,必须找一个能逃脱监管、又难留痕迹的方式。”
“还有,如何卖得更好。就像管豹说的,卖给土豪和卖给手握权柄之人肯定是不一样的。这点,应该是最好弄但也最危险的,我们还要保证我们展示了太岁后,不会被过河拆桥,不会被抢夺成果。”
跟随管豹和好彩的思路,一个更加美好、光明的未来,亦展现在眼前。
亡命天涯的永生,和有钱有势的永生,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思路被拓宽,所有人都开始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大重九说他有东南亚和东欧的走私途径。登喜路说她爷爷奶奶是老干部,认识很多老官员。陈树父母是青岛首屈一指的律师。其他人还有皮包公司的路子、传销营销模板,认识明星经纪人、各色掮客。甚至艾春生说他家拆迁后在郊区分到了一整单元的空房,四周空无人烟,可以暂做躲避外界追捕的据点。
一番头脑风暴下来,一张不被刑罚束缚,以售卖太岁为基础,扩散财力与权力的美好蓝图,跃然眼前。
大地之息与窥世探险队兄弟般亲密的抱在一起,互相说着喜庆与吉祥话;三个军人与警察也以新队员身份加入大家庭,还给自己起了代号,场面一度其乐融融。
最后,他们握紧登山镐、匕\首、军刀,甚至美工刀,满带笑意与期待,朝幽绿色中盈盈白玉走去。
山风传来哀恸般悠长的怪声,灌丛与树冠窸窸窣窣的颤动着,好似无数张嘴一齐发出尖叫。
但没有人在乎古怪之处,也没有人再害怕,他们无所畏惧。
在摄人心魄的,超脱世间想象力的纯净莹白前站定时,好彩有过一瞬间的迟钝。
理智回归的这一秒,她想起了很多东西,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这类千百年来难见的稀世珍宝,至少是个国宝级灭的,不应该上报给国家、上报给博物馆研究院之类的么?再比如,为什么所有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相信了太岁是可食用的,相信吃了太岁能长生不老?
这太荒谬,太奇怪了。
就好像游戏中NPC写好的一段行为。玩游戏时不觉得奇怪,但真套入到社会中才能察觉突兀。
但这样的迟疑也只是一瞬,因为她又觉得,这不冲突。
就算是国宝又如何?不能长生不老又如何?难道知道这点她就不去尝试了吗?
她不会。她相信在场的所有人也不会。
于是她放任自己的理智重返愚昧。
随着管豹的口号,众人一起挥舞凶器。
“三二一!”
“二一!”
“一!”
汁水四溅。
惑人的甜香爆发了。
那是一种多汁水果熟的正好、正肥美的香气,象征着无与伦比的生机与活力,没人会拒绝大自然馈赠的美妙酸甜。
所有人都陷入了这股沉醉,拼尽全力动着鼻子,大张着嘴,去汲取这股香甜。
太棒了。
太棒太棒太棒棒棒棒了!!
再来再来再来!!
“继续!”管豹肆意的狂笑着,“永生!!我们即将获得永生!再加把劲兄弟们!”
“永生!”
“永!生!!”
锄头挥起,落下。挥起,落下。
因为并不是专业的采集用的工具,免不了在连根拔起时产生损耗。
莹白之上,无数个粗糙的伤口触目惊心,朝下滴着黏腻的透明汁液。
那么甜美的香气,汁水一定是人间极品吧?这样想着,好彩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下一些,放入嘴中。
所有人都在这样做。
却没有味道,仔细品去,是一种苦涩的草腥味儿,像未烹饪过的蔬菜。
终于,这个庞然大物,倒下了。
怪象突生。
在太岁轰然落地、光洁滑腻的莹白被潮湿的泥土玷污的一瞬,污秽便开始蔓延。
一个个细小的黑斑极速朝外扩散,那种成熟水果被霉菌腐蚀、干涸后留下的崎岖质感。黑的触目惊心,黑的似乎能吸收一切光,黑的令人发慌。
“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说得出来。
这怪象发生在千分之一秒,还未等有人反应过来去做些什么,“太岁”便彻底黑化了。
好似尘世间的污秽全部侵蚀吞噬了它,它不复光洁的玉石般的之地,而是软趴趴的滩在地上,像一团融化的沥青,一滩黏腻恶心的原油,一堆腐烂已久的果蔬,看一样就让人觉得恶心。
那股酸甜香气也一瞬变质,空气中充盈着什么水果腐烂了的甜腻腻的臭味,稍一闻到,便被个中恶意熏得头脑浑胀。
所有人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后退几步。
但比起身体上的不适,精神上的冲击更大。
“这是怎么回事?”裴诗薰被吓哭了,“报应么?我就说了会有报应的,完蛋了,我们被诅咒了……”
“闭嘴!”
又吵了起来。
贪婪而愤怒的人群发出嘈杂吵闹的怪声,无数张嘴代替其他不再被需要的器官,让这片大地上最原始的发泄方式:嘶吼与暴力再临。
好彩却没有参加其中。
她只是后退了几步,怔愣的看着人们在庞大又恶心的漆黑膏体前争吵、撕打、推卸责任。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像下一秒就要炸开。身体尤为疲惫,大脑刺痛,好像已经几天、几年没有睡过觉了。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痛苦的情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的“宿命感”。
像站在风口,无边际的高崖与浪涛中,她昂起头,看到了一位巨人。它捏着命运的丝线,正静静地垂下没有五官的面容,于浓郁阴冷的白雾中,无时无刻的窥探着她。
而她是玻璃水缸中的一粒水藻,沙盘中任人摆布的塑料小人儿,永远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然后选择错误的方向。
她的脑中突然涌现了一股没有印象的记忆。
也是在野外,但不是在山上,而是一片昏暗的潮霉味儿中。头顶上,有无数个大小管道交错杂乱,空洞的怪声呼啸而过,像是在地下水道里。
面前,篝火正噼啪作响,几个人围坐一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这群人又是?
好彩觉得他们很熟悉,却认不出来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看不清任何人的五官。所有人的脸都是一团白雾。
他们都裹在昂贵又精美的衣服里,以潮流与品牌遮掩空空如也的大脑和令人作呕的灵魂。他们识别彼此也不用看五官,他们的眼睛永远只盯着身上衣服的品牌。
确实也不需要五官。
好彩听了很久,才从标志性的DIOR镶钻墨镜上,认出来正对面的男人是杨屿森。
是了……这是去年,2018年,在青岛地下水道里的探险的时候。也是杨屿森牵头的,说是民国做官儿的远房叔父告诉他,这里有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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