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给你占卜,无非会产生两种结果,第一种:准;第二种:不准。第二种结果的情况下,你找我就不是称赞,而是吐槽了。不过这两种结果的影响其实大同小异,因为我们都会进行上述对话,探讨‘占卜’的本质。”
“好,那个,我……我先挂了,”白岐玉打了一个寒战,猛地避开霍传山的视线,“你那边很忙对吧,我先不打扰你……再见。”
他像逃离般“啪”的挂掉视频,手一松,手机狼狈的滚落在地,他却置若罔闻。
那种怪异的违和感……究竟是由何而来?
直觉告诉他,霍传山不对劲,可理性辩驳说,一路走来,唯一诚心诚意帮助白岐玉的人,只有霍传山。
他没理由,也没证据怀疑霍传山的目的:霍传山能图什么呢?
或许是忧虑太多,一直到第二天,白岐玉都没什么胃口,喝了一包酸奶作罢。
迫近期中考试,图书馆的座位变得紧缺起来。
白岐玉用餐结束,回到图书馆一层的公共阅览室时,一个学生坐了他的位置。
白岐玉本想提醒他,却又一想,人家是正经学习的,又没规定占了位置就是你的,便没出声。
他安静的走到桌旁,轻手轻脚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可动作再小,离得近,仍会让人察觉。
大学生心有所感的抬起了头。
这是一个五官冷峻的男生,戴着一副金属边眼镜,一身黑衬衫,颇有种矜贵公子的气息。
二人四目相对,男生似乎意识到白岐玉是原座位主人,撑着桌子起身。
白岐玉压低声音,示意他坐下:“我去别的楼层。”
“啊……”男生一顿,“谢谢。”
白岐玉微笑着摇头,暖黄的灯垂在他白皙的脸上,像书中一切美好的华丽辞藻堆砌而生的妖精。
看着他就这样离去,鬼使神差的,男生起身追去,匆忙到背包也未整理。
一路出了阅览室,在等候电梯的人群中捕捉到惊鸿一瞥的人影,男生忍不住出声:“……等下!”
人群中好几个人看向他。
两个女生似乎认识他,惊诧的凑头:“你快看,那是不是那个谁么?”
“韩什么来着,韩江雪?”
“……竟然还没被劝退?学校在想什么啊……”
“就是说啊……嘘,你小点声,他听见了!”
白岐玉也顺着声音看去——却只有匆匆来往的学生,饮水机“咕噜咕噜”的无意义环境音,没有人在喊他。
“是在喊别人吧。”
白岐玉去了七楼的人文库。
考试周,一二楼的公共阅览室爆满,他只能赌书库层的小阅览室还有空隙。
果然,人文库只有小猫三两只,他很愉悦的在角落独占了一张桌子,放下东西,便去寻找感兴趣的书籍。
高低参差的书脊琳琅满目,织成华贵旖旎的书海天堂,可心里乱,白岐玉转了许久,都挑出来书。
走过古代史、外国史,又走到推理,白岐玉脚步一顿。
他的心头突然蹦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每一本书,都像一张“蕴含有足够信息量”的牌。
六十长架,八层纵横,也构成了“足够范畴的库”。
而且,这里,也是白岐玉最擅长解读的领域。
……要不要试试?只要得出否定的结论,就能把荒谬的推测与幻听摒弃了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白岐玉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裴芝琪醉醺醺的那些话。
“……放空脑海,回想渴望知道的答案……”
“……打乱牌组,混淆所有可能,然后确定……”
白岐玉闭起眼睛,在所有书架的正中央,原地打转三圈,待头晕退散后,按照直觉给出的方向走去。
遇到书架,直走、或者后退。
纤长的手指一一掠过书脊,感受或平坦、或磨砂、或精装的装潢下的“共鸣”,然后选定。
做完这一切,白岐玉的心疯狂跳动着,仿佛要越出胸膛。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第一个问题:崇明小区经历的怪事儿,或者说那些“污秽”,究竟是什么?
答案是:《推理女王经典选集:无人生还/东方快车谋杀案》。
第二个问题:霍传山是否值得信任?
答案是:《自深深处》。
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华夏有译文出版的书,白岐玉都读过一遍,更不要提最经典这两本。
虽说详细细节为时间而模糊,但推理最核心的便是“杀人动机”与“作案手法”,这两个,白岐玉都记得清楚。
一个是单凶手,诡计在于凶手身份;一个是多凶手,诡计在于共犯作案,是截然不同的两套体系。
至于王尔德的《自深深处》,白岐玉更是倒背如流,大学时如痴如狂的学习文风,还发表了几篇在校报。
这是一本在狱中出版的,对于同性恋人的深情告白与自我剖析。
无论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这两本书给出的信息都完全不能解答。
得出这个结论,白岐玉朝木椅上一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果然,霍传山是对的,裴芝琪的话术只是碰巧了小概率。
他望向大厅中沉静矗立的乌压压的书架,喝了几口水,压下心悸。
拿都拿了,就再复习一遍《自深深处》吧。
白岐玉伸了个懒腰,坐正身子,翻开第一页看了两行字,便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坐的是四人方桌,有人来凑桌也不奇怪,可突然,那脚步声冷不丁的停在了他身旁。
一道扭曲的黑影如肆意疯长的恶意,缓缓从白岐玉身后笼下,白岐玉想回头看是谁,却见那黑影开始变形……
类似脖颈的“细”长处,突然分裂、剧烈挣扎的“挤”出一截,凭空膨胀成球型。
就像是……这个人的脖颈上,挤出了第二个脑袋,在脖颈上摇摇欲坠……
“终于……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第62章 黑塑料袋
“你!……离我远点!”
白岐玉趔趄着后退, 动静惊动了周围看书的学生。
他不顾的什么礼仪了,那一瞬,他的脑中闪过了万千种可能:又是幻觉?或者, 怪邻居们一路尾随而来,准备除掉他?
无论哪种, 都他妈的受够了!他握紧腰带后的匕首,准备抽出来——
再定睛看去, 他的骂声熄火了。
来人,竟然是占了白岐玉位置的那个男学生。
男生正在抬手摘下背包,整理衬衫领子,被白岐玉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 僵在了原地。
而脖颈上生出的“头颅”, 只是被昏沉的灯扭曲了的影子。
白岐玉松了一口气:“是你啊……”
他还要说什么,男生为难的朝周围瞥了一眼,白岐玉这才意识过来,他们的动静太大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看他们。
自己竟成为了最讨厌的在图书馆大声喧哗的人,白岐玉脸颊烧的通红,赶紧坐回位置上。
男生也在桌子对面坐下。
修长的手掏出课本、笔记, 一一摊开,又拿出一个怪模样的小雕像, 很尊敬的放在正北方,双手拜了拜。
那小雕像是木质的,约莫掌心大。雕工很烂, 像旅游景点地摊上的便宜货。不过,形态倒是栩栩如生, 是个弓着腰的僧侣, 慈眉善目的。
僧侣身上系着一根红绳, 五花大绑的捆着,绳上隐约能看出写有名字和生辰八字,像是祈福用的。
这学生,看着冷冰冰的,还挺迷信……
白岐玉没有过多关注那个怪雕像,因为他的注意力被男生面前的书吸引了去。
密密麻麻的小字里,嵌着碑文或壁画拓印的图考。像是关于古人文与神话学的范畴。
白岐玉之所以认得出来,是霍传山因为提过,这几年他一直在研究这个方向,还因此拿过什么学者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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