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88)
作者:琉小歌
时间:2020-11-28 08:4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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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等了一会,不见辛五接话,他思绪极快,忽的又捋明白一件事,道:“你的意思是,姚石青对令雪楼另有私情?”
辛五打量了童殊一眼,淡淡点头。
童殊又道:“我不明白。”
辛五竟开了金口解释道:“万念俱灰之人,或厌世或求死;而姚石青半人半鬼仍不肯死,这世上必有一事或是一人他放之不下。”
童殊心想景行宗之人当真是火眼金睛,他原只当景决冷血无情,不想竟对人情亦是通透,便再问:“若他执念在令雪楼,可令雪楼已死,他执念所系何处?”
辛五道:“在他看来,令雪楼没有死。”
童殊疑惑地望向辛五。
辛五目视远方,缓缓道:“事实不重要,重在他如何看待。一念灭,万念俱灰;一念生,万物逢春。他要活着,便要他活着,如此而已。”
童殊咬文嚼字地啃了一番这句话,才分清最后一个他指的是令雪楼。可理清了仍觉辛五话中有话,他蓦地想到曾在话本里看到过一句话——“世有一人,美好出尘。如星如月,永夜不灭。他不会死,他还活着。”
他这般想的,便这般读了出来。
辛五闻方突然僵住身子,立在路中央,定定地望着童殊,童殊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鼻子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我在话本里看到的,故事讲的是一名男子,沿着大河,苦苦寻找多年前被大水冲走的妻子,人家都说找个死人做什么,他却说妻子是仙子不会死,一定还活着,乡亲们都说那人疯了——哎哎,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出了小树林,便是一片沙砾地,再往深了走,便是火石地,难行且烫。修为不够的,走不了几步便要废去双脚。童殊修为虽有提高,但苦于手脚残疾,行走不顺。加之今日他频繁用术已是疲惫,此时又值夜深之时,正是他最难熬之时。他对着一地火石有些发怵,正想着咬牙忍过几步算了,却是脚下一空,他被人一手捞起,打横着抱了起来。
童殊此时整个人横着悬空,只一把腰受着力,那里又痒又酸,头脚又不平衡,双手在空中扑腾一阵总算捞住了辛五的脖子,一把搂住,连喘几口气才定住了,趴在辛五肩窝喘着气,目光不由落在辛五白皙的脖颈上。如此近,如此白,理应是能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可是……没有。
他的心一沉,伸指往辛五颈下轻点了一下,便听头顶上沉沉传来:“不要动。”
童殊忙举手做投降状,这一松手,又失了平衡,忙又七手八脚搂住了辛五。他将头靠在辛五胸前,左边的位置。
没有心跳。
而且,这身体凉得丝丝入骨,绝不是人的身体。
突然心下一沉,鼻头有些发酸,他忍了忍,才轻声道: “五哥,问你一件事。”
辛五稳稳地抱着他行走着道:“你说。”
童殊道:“你……这是活人的身体吗?”
辛五淡淡答道:“不是。”
这简之极简的否定,却如惊雷炸破天际,童殊心头重重一跳,不敢置信道:“当真?!”
辛五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个“嗯”字。
虽然已有推断,但听到辛五亲口承认,童殊的心还是沉到谷底,好似被那被惊雷炸得魂飞魄散,他眉头紧蹙,五官挤在一处,良久才喃喃道:“可是,你不应该会死啊。。”
辛五道:“人必有一死。”
童殊反问:“为什么呢?”
辛五道:“生老病死不算苦,你说过的,对此不必介怀。”
这是方才童殊才说过的话,此时辛五“以彼之话,还复彼身”原话还给他,却把童殊噎得说不出话来。
童殊心中一阵沉一阵紧,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阵翻江倒海,最后苦味上泛,唇.齿间苦涩不已。他实在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苦意,忽听辛五道:“介意?”
“不不不,不介意。”童殊生怕辛五误会,强提精神,连忙接道,“我连当鬼都不怕,哪会怕死人的身体啊。”死人两字出口,他猛地一僵,心口实实在在挨了一记钝痛,说完闭口,从辛五怀里抬起头地对上辛五的眼睛。
辛五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有关生死的悲痛,而是一片通透,事不关己般。
童殊知道不该多问,但还是忍不住道:“我能问问,你因何死的吗?”
“不能。”辛五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曾经猜测过,如今又当面获证,尽管早有了心理预期,但童殊还是无法接受景决元身已死的事实。他总抱着一线希望景决没有身殒,可如今没有半分侥幸了,他不自觉抿了抿唇,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山舅哭丧失般,只差嚎啕大哭了。心底巨恸,他眼前的景象便有点模糊了。他仍是喃喃问道:“你为什么会死啊?”
辛五直视前方,不语。
每个人都有不愿说之事,童殊不强求,自顾自道:“我是该死之人,别无选择,死不足惜。可你,明明有大好前程,为何会死呢?”
辛五冷冰冰道:“别无选择。”
“你——”童殊差点就道破景决的身份,臬司大人在修真界地位之超然,还有谁能奈何呢,话到嘴边换了口气道,“为何没有选择?”
辛五淡声道:“人间、地狱,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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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壁角
童殊道:“分别大了, 红尘春色,地狱苦海, 一白一黑, 一甜一苦,一个地上一个地下。”
辛五反问:“既如此,你何以选地狱?”
“我——”童殊再一次被噎住,咽了咽才道, “我也别无选择。”
辛五慢声道:“命由已, 何以无选择?”
童殊道:“我有我的理由。”
辛五道:“亦然。”
童殊一噎,反应过来辛五所说“亦然”是指他的别无所择也有自己的理由。不知从何时起, 他与辛五之间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隔绝了若有若无的所有试探。那道墙冷冰冰地杵在那里,每当他触及时,便不由分说地将他挡住。
童殊无意探究别人的内心世界,可是,他总觉得在辛五那个封闭的世界里, 有一些与自己相关、很重要的东西。然而,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本事问出来了。
他忽然觉得日子索然无味起来,曾经哪怕是最苦痛的日子, 他也是斗志昂扬津津有味的, 此时心口却弥漫着一股闷气苦气, 叫他满腔苦涩。他将脸靠向辛五的胸膛。这副身体里有深厚而贲张的力量,却没有一丝活气。他鼻头一抽,心想:他想, 为什么会这样啊?
童殊少有的安静不动,沉思着卧在辛五怀里。四肢及元神的疼痛令他每一次凝神思考异常痛苦;他元神叫嚣,神识里一片喧闹,伸手去抓脑袋,中途被一只沁凉的手握进手心,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泉般潺潺而来的灵力。撕裂的元神被轻柔地填补着,疼痛通散,童殊渐渐放松身体,晕晕欲睡。
不能如此睡去,童殊想。以往每一次他要想明白一些事情,辛五都是这样让他睡去,这次他强守着灵台,想要撕开一线清明,但那股凉意却似重重夜露,更深露重,叫他睁不开眼。
数个回合下来,终究抵不过绵绵睡意,眼皮一沉,坠进梦乡。
童殊曾有一项本领,他的神识可以时时醒着,即便只剩一线清明,他可以燃着那点神识熬过去。这本领重生以来,因有辛五在侧,从未需要使用。此次,他虽不敌辛五源源灵力的催眠效力,但到底还是守着一角灵台。终于在辛五灵力离身之时,他运转起上邪心经。数十轮之后,灵台渐渐清明,那些令人头疼的闹轰轰的声音一丝不剩,安静得连风的声音都没有了,童殊舒服地喟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