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楚楚:谁懂,发生了十几年的事情,现在被老婆抓包了
第169章 番外·寒魄其五
旧秦太尉周恒向来喜欢热闹,战功赫赫是真,沉湎酒色也是真,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每次都换着花样请人来。
这次的说辞是请来了一位出色的舞姬,不仅水袖善舞,还能舞得一手漂亮的花剑,于是遍请宾客,一同来赏美人。
楚晋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邀请来了。应该说他会被冠以风流之名,也有这位周太尉的一份功劳。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笑不断。楚晋坐在上席,对这幅场景见怪不怪,百无聊赖地把着手中酒盏,望着澄澈酒液出神。
铜制杯盏中映出他的倒影,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昨夜沈孟枝睡过去后,他把人在床上安顿好,打算在椅子上将就一晚。结果大半夜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起初他以为是沈孟枝在翻身,直到脸侧传来轻而暖的触觉,才恍惚睁开了眼。
楚晋还介于清醒和没清醒的状态之间。夜色已深,他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本该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蹲在了他身边。
他靠得很近,楚晋甚至能听见微微的呼吸声。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大半神情,见他醒了,沈孟枝也没收回手,依旧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仰头望着他。
“怎么不去床上睡?”他问。
楚晋愣了愣。他垂着眼,对上了沈孟枝昏沉又迷蒙的视线,很快反应了过来。
——是梦行症。
那句话落在他耳中,似乎含着几分道不明的意味。他能感受到对方语气的放松与深入骨髓的依赖,依恋、信赖、柔软,这是只有面对深信不疑的人时才会袒露的一面。
梦行症发作时,的确可能把他错认成别人。楚晋喉结轻轻动了动,没有惊醒深陷其中的对方,而是问:“你再看一眼,我是谁?”
沈孟枝乌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似乎在思考。良久,轻声道:“夫君。”
他下意识选了楚晋最喜欢的称呼,觉得这样肯定能哄好他。结果对方的心情似乎并没有一丝好转,反而变得更差了。
沈孟枝想不通。他迷茫地、试探地,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夫君?”
楚晋看着他,身体里忽然蹿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想要戳破这层幻想,恶狠狠地告诉他,我不是你的夫君,或者报复一般问他,你把谁当成了你的夫君?
他盯着沈孟枝手上的那枚戒指,半晌,却泄了气般,道:“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就行。”
沈孟枝摸摸他的脸:“坐着睡不舒服。”
楚晋:“不会。我习惯了。”
他原意只是想让对方放心早点去休息,语气也很随意,但沈孟枝听完,却微乎其微地一顿,随即直起身,张开手臂,动作很轻地抱了他一下。
楚晋僵在原地,感受到温热的吐息落在自己脸侧,听见他说:“那你什么时候,也能习惯一下有我的日子?”
……
结果那晚他还是没有去床上睡。沈孟枝出乎意料地执拗,他不松口,就不肯回去,到最后伏在他腿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
楚晋等他睡着后才把他重新抱回了床上,这之后对方都很安分,没再闹出什么事来。
虽说知道是梦行症,被当成了另一个人,楚晋还是有些心存芥蒂。席间的酒香扑鼻醉人,他即便没喝多少,也被熏得有些醉了,突然就来了点坏心思,想知道等他醒过来后想起这些,又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是见他太久没有动作,方才一直与几人谈笑风生的周恒不着痕迹地向他这边看来几眼,随即转过身来,问:“世子今日,似乎兴致不高啊?”
楚晋收回游离的心绪,熟练地衔起一抹散漫笑意:“倒也不是,只是昨夜休息得晚了些。”
“哦?”周恒挑起眉,“昨夜在老地方,倒未曾见世子来呢。听纤云姑娘说,世子有些时日没去百翠阁了。”
楚晋神色丝毫不变,似乎察觉不到他话中的试探,漫不经心回道:“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曲子,听腻了。”
周恒笑了起来:“纤云姑娘要是听了这话,保准要伤心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今日的舞姬肯定能让世子眼前一亮。”
这样寻欢作乐的场景看得多了,楚晋心里有些不耐。他向来对歌舞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维持目前的状况才敷衍一番。
只不过心里再怎么觉得无趣,面上又要做出另一幅样子。楚晋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轻笑道:“那便等周大人的好戏了。”
周恒还要再和他说什么,旁边却有小厮走上来,凑近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前者了然,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望向楚晋这边,道:“我请到的那位舞姬已经来了。”
楚晋稍稍坐直了些,目光随之望向门口。
若有若无的乐声萦绕耳畔,桃红衣衫掠过,卷起一袭馥郁幽香。
漫天飞扬花瓣下,楚晋随意扫过一眼,突然愣了下,视线定在一处,不动了。
世子的相貌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沈孟枝一眼就看见了。
他倒没有着急,借着没人能看见他,倚在门边欣赏了一会儿歌舞,才不紧不慢走到了对方身侧,十足自然地在楚晋对面坐了下来。
楚晋看着他抬手伸向案上杯盏,指尖沾了点酒液,在案面上写:“好看吗?”
“……”楚晋掀起眼皮,视线从他脸上划过,试图找出一丝一毫能暴露对方此时情绪的痕迹。
只是一无所获,沈孟枝神色淡淡的,没有任何纰漏。
宴席上的人都被台上的舞女所吸引,没人注意到这边。楚晋看着桌面上渐干的酒液,如法炮制,慢慢写:“你来做什么?”
沈孟枝不答,反而写:“打扰到你了?”
楚晋一顿,慢慢回味了一遍他这句话,似乎有了某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不。”他写,“你来后,我心情不错。”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看到对方的一瞬间,这场索然无味的宴会就变得没那么令他心不在焉了。
沈孟枝垂眸盯着他写下最后一个字,又瞥了楚晋一眼。他在踏进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这确实只是一场单纯的宴席罢了,就连那群舞女,他格外留心过,也没有从她们身上发现任何不妥。
并不像他预想中的危险四伏。
沈孟枝放松了些,看见楚晋又写道:“你怎么来了?”
沈孟枝难得卡了壳。他是听了公子与赵裕和的对话,担心楚晋的安危才找来了太尉府上,只是倘若真这么说了,他偷听二人谈话的事情也就藏不住了。
他犹豫着:“我……”
下一秒,一阵香风袭来,眼前铺开桃红轻纱,随即一道剑芒闪过。沈孟枝心头猛地一跳,条件反射就要抬手替身边人拦下那抹剑光,手腕却被紧紧扣住,按在桌案上动弹不得。
他一怔,随即低下头去,看见腕上,楚晋的五指缓缓收紧,阻止了他的动作。
那剑尖只往这边蜻蜓点水地掠过一霎,很快便收回。沈孟枝心跳平缓了些,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
他循声望去,却见那柄软剑正稳稳被握在那名叫连莺的舞女手中。青色的剑光画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顺着剑光向后一折,踮脚轻盈跃起,踏上自四面飞来的红绸,作一飞仙之状,随即稳稳落地。
的确是上乘的舞艺。
可惜他从来不参加这类宴会,对歌舞也向来不感兴趣。只不过……
沈孟枝原本漠不关心想要收回的视线一顿,重又定在了连莺身上。
楚晋从前做世子或摄政王时,似乎经常有人请他来看这些,就连那群官员想要讨好他,送的也是舞衣。
沈孟枝颇有些认真地想,原来楚晋喜欢看这个么。
他微微侧着身,目光全都在连莺那边,没有分给楚晋分毫,只留给后者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楚晋看着他专注的样子,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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