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七八个家丁站在门内,将大门完全拦住。有几人与他们隔着礼盒对峙,那几人有老有少,不过没有女人。
白殊下车便看到门内这么副剑拔弩张的场面,不禁皱起眉头。
孟大在他身旁低声道:“那管事是宁王府的人,里头站的是邱大师爷孙三代。”
白殊带着人往前走,便听到里面管事说:“总之,聘礼王府是下了,你们就准备准备,过几日日子好,宁王府的花轿就来接人。”
里面年纪最长的人沉声应道:“我邱家高攀不起宁王,这些东西还请管事拿回去。”
管事一声冷笑:“宁王府送出来的东西,也是你敢不收的?”
便在此时,一道厉斥响起:“带上你们的东西滚出去!我就是死,也不会进宁王府当妾!”
白殊抬眼看去,便见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俏丽少女拨开人走出来,狠狠地瞪着对面几人。
管事也没恼,只是嘿嘿冷笑。不过,他刚要说话,却感觉腰带被人拽住,紧接着整个人腾了空,再下一刻,就重重摔在地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听见一阵扑嗵声——他带来的家丁和礼盒也全被扔出了邱家大门。
管事摔得重,一时甚至爬不起身,只能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气得大叫:“谁!是谁敢动宁王府的人!”
这时,他眼前出现一双浅色的靴子。
管事一愣,瞧出这料子不一般。他抬起头,顺着靴子又看到衣服、腰佩、黑猫,最后看到一张美若仙人却也冷若冰霜的脸。
白殊站在门口,垂眼看着他,冷冷地道:“是我叫人扔的。宁王若有意见,让他去上景宫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反应
白殊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肮脏之物, 身旁一群东宫卫杀气腾腾。
管事的面色渐渐苍白。他便是不认得人,也认得东宫卫的服饰,再听一句“上景宫”, 眼前这人的身份不用猜便能知道。
但他转念一想,楚溪侯的仰仗不过就是圣上一点偏爱,可要比偏爱,又哪可能比得过圣上的亲儿子宁王?虽然身边东宫卫看着凶,可那是太子的人。太子现在还背着个憋屈至极的“嫁人”名声,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真听楚溪侯的。
想到此处, 管事心定下来,扶着腰爬起身, 呲牙咧嘴地对白殊放狠话:“楚溪侯,某劝你莫要来管宁王府的事!否则, 只要宁王在圣上面前提一句, 你可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完, 他目光又扫过一众东宫卫:“还有你们, 这么听太子‘夫君’的话, 又把太子置于何地!”
听到管事特意强调的“夫君”二字, 东宫卫们顿时目光更加凶狠。
管事被瞪得忍不住退后两句,却还嘴硬道:“某、某说的可是实话……”
白殊冷笑:“你这张嘴既然不会说话,不如就别要了。”
他话音刚落, 孟大便跨步上前, 出手如电,抓住管事的衣襟将人扯到近前, 扬手就扇了六个响亮的耳光。直打得管事双颊高肿, 口唇冒血, 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 孟大将人向着后方陆续爬起来的家丁一扔,沉声道:“谁还要上来找打?”
随着他的话,护在白殊身旁的东宫卫中走出十人,个个都目光森然地打量众家丁,仿佛在挑选下手对象。
这些家丁平日都是欺软怕硬,此时看得胆寒,扶着管事的两人已经在小声劝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啊管事”“回去禀报宁王吧”。
白殊目光移向围观众人,侧头和知雨说了几句话。
知雨越过宁王府那些人走到前方,对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做个团揖,亮开嗓子道:“楚溪侯方才说,若是宁王再要强纳哪家女郎,凡有胆量反抗者,皆可到上景宫寻他庇佑,必不会让人被宁王糟蹋!”
围观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变大,后头还传出几声叫好。
被扶着的管事口不能言,只得伸手颤巍巍地指向白殊,却又被孟大一掌拍掉。其余东宫卫也再次逼上前。
管事见东宫卫竟真的要护白殊到底,只好口齿不清地吩咐人:“回、回去再说……拿上东西!”
家丁们心惊胆战地蹭过去,发现东宫卫没有动手,便飞快地弯身将那些礼盒抱回来,再有两人架着管事,冲开观围人群跑走。
自然又引得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这时,邱家一众人也走出门来,齐齐向白殊等人长揖道谢。
白殊伸手托住年纪最长的邱大师,温声道:“路见不平事,我既能帮一帮,自不会坐视不管。”
现今当家的邱师傅遣几个儿子去疏散人,又忙请白殊入屋上座,原先躲屋里的女眷们也过来见礼。
邱玉娘给白殊送上杯糖水,随即对他跪下,用力磕个头:“多谢楚溪侯救命之恩!”
白殊不好去扶个小姑娘,只得道:“邱小娘子快起来,真不必如此。”
说完,他再看向邱大师和邱师傅:“不过,就怕宁王还不死心。不知两位心中可有章程?”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邱师傅苦笑道:“谢楚溪侯关心。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宁王再如何,也不至于硬来抢人。如今他在给各方掌柜施压,让人不敢找我家雕玉,试图逼小女就范。不过家里这些年也攒下些薄产,目前尚能支撑。”
说话期间,他的几个儿子走进来,纷纷护在妹妹身边。
此时最年轻的那个忍不住开口:“咱们家也有点田在放租,大不了收回来自己种,总饿不死。我还就不信,他宁王能永远这样一手遮天!等到太子上了位……”
邱师傅忙喝止小儿子:“住口!那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说完,他又不安地去看白殊和孟大的脸色。虽说刚才那话是盼着太子好,但朝中的事水深,他们小老百姓可不敢掺和。
白殊只当没看出来,手下抚猫的频率没有丝毫改变,只顺着先前的话题道:“我表兄做玉石生意,长年需要好雕工。邱大师若是不嫌弃他家根底浅,我可帮着牵个线。”
随后他便提了下刘家新开的那家玉器铺的名字。
邱家人眼中顿时闪过惊喜。就他们眼前这情况,哪还有什么好挑的?何况他们如今已经把宁王得罪死了,这京中能扛得住宁王,又愿意帮着他们小老百姓的人,可真找不出来。不管楚溪侯这条船有多不稳当,他们现下也只能先上去再说。
邱师傅立刻起身,要再给白殊行大礼。不过这次白殊预见到了,使眼色让孟大拦下。
“各取所需的事情,不用这么客气。”白殊笑道,“其实我今日专程找过来,便是想请邱大师为我雕两件东西。”
邱师傅原本还心有忐忑,这时听到白殊有所请托,心下倒是稍稍安定,忙问:“不知楚溪侯想雕什么样的物件?”
白殊唤知雨将带来的赤琼放下,打开盒子给邱家人观看,一边道:“我想雕一块挂腰间的凤形玉佩,以及一块凤形镇纸。”
邱家人围过来观看这赤琼,都赞叹不已。
白殊又笑道:“我是第一次请人雕玉,不知可什么讲究没有?”
邱师傅躬身道:“请楚溪侯稍候,某让犬子去取些图样与成品过来。”
他点了小儿子去办事,再陪白殊闲聊片刻,直到小儿子取回东西,一一排开给白殊过目。
“这是某以前雕过的一些凤形图样,以及平日里练手的成品——玉质不好,让楚溪侯见笑了。您看看,大概喜欢哪种模样,某心中有个数,会根据原料的情形先为您绘制新图样,待您满意了再雕刻。”
白殊一样样看过去,心中却是很惊讶。这些图样、样品,虽然带有点他喜欢的古朴感,但更多地还是偏向精致,与他手上的龙形镇纸并不是一个风格。
结果他一直脸色淡淡,没有言声,直弄得邱家人刚放下的心又吊起来。
白殊重新坐直身子,伸手在袖袋中掏出那块龙形镇纸,放在邱大师这边的案几上:“邱公是否还记得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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