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煐却摇下头:“白泊是他腹心,中书门下在扳倒我这件事上也和他利益一致,再加上那几个巧舌如簧的小人推波助澜,何李二公拦不住。”
随后,他又冷笑一声:“随他闹去,以我盛传在外的恶名,难道会怕再背多一条娶男妻?大张旗鼓做这一场,不就是要用天下大义逼迫我。我们若是拿这事闹起来,便会给他一个‘不愿为国奉献’的借口发作。”
言罢,谢煐站起身整整衣袍,对张峤道:“已到我出宫的时辰。子山既然来了,便和冯万川一同抠出笔抚恤银来。”
张峤低头应是,冯万川赶前一步打开书房门。
谢煐一挥袍袖,迈出门去,大步往外走。早候在院中的十名护卫立刻训练有数地排成三行,由什长带着快步跟在他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太子
白殊坐的马车不算大,车里铺着厚毯子,还备有小薄被可盖腿。车内一角有张固定的小几,上头摆着点心吃食和几竹筒参汤,另一角是个小柜,里面放着收拾出来的贵重物品。
车厢两侧开有滑窗,挂着厚厚的挡风帘。知雨起初没让开窗,生怕白殊吹风受冻。白殊没说什么,只是等马车走了一段就自己打开窗,时不时揭帘子看看外头的景色。
外头是宽敞的夯土路,据知雨说这官道已经维护得非常好,比城内的大街也不差多少。即使如此,对于习惯了悬浮飞车和宇宙船舰的白殊来说,还是感觉到很明显的颠簸,幸好车速并不快。
知雨也不敢让马走快。就白殊那身体,最近两年每次出门进香回来都得躺几天,即便现在有了起色,杨老大夫也说要好生养个几年才能和常人无异,知雨是丝毫不敢怠慢。
白殊靠着车门摸着猫,就着这种新奇的颠簸感和知雨闲聊。
“知雨,你可听过有关太子的传闻?”
“听过一些,最近关于太子的流言特别多。”知雨靠到车门上的小窗边,特意降低了声音,“太子在京里的名声不太好,都传说他凶暴狠戾、骄横跋扈。听闻东宫里的内侍宫女犯点小错就被狠罚,这些年因此丢了命的都不少。对朝臣也不尊重,从小到大欺负过好多官员勋贵家的子弟,就是和其他皇子的关系都挺差。”
白殊听得奇怪:“言官不参他?”
“有流言说参他的折子能装满几口大木箱,不过圣上宠着,顶多便是禁足几日思过。应该是去年十月的时候吧,太子还和大皇子在子午大街上当街打过一架,听说大皇子都被打吐了血,后来躺了半个多月才下得来床。就这样,太子也只是挨了圣上一顿申斥。”
“大皇子?太子是嫡长?”
“好像也不是……”知雨犹豫着说,“小人记得……二皇子便是皇后亲生。”
白殊更奇怪了:“那是为何被立为太子?”
“这小人就没听说了。”知雨笑道,“估摸着是得圣上喜爱吧。全京城都知道,圣上每次得到好东西都喜欢赐给太子,什么半人高的珊瑚树、拳头大的东珠、全身雪白的祥瑞。还不直接送,总要在子午大街上游一回街,再给送进东宫去,以示圣宠。小人有幸见过一次祥瑞,是条手臂粗的白蛇。”
白殊面色有些古怪:“你觉得皇帝……圣上很宠爱太子?”
“不是吗?”知雨不解。
白殊没回答他,转而提起其他话题岔过去。
*
因着白殊体虚畏寒,两人本就等到日头升高才出门,马车又一路慢行,直到过午才进得城门。幸好知雨周全妥当,没让白殊和黑猫渴着饿着。
午后温暖,白殊将一边窗帘完全挑起,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大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牵着骆驼的异族人士也不少。白殊一边瞧着稀奇,一边在脑海里对照从原主记忆和知雨口中得到的信息。
大煜的京城名为安阳,外城占地极广,内城位于地势高的偏东北位置。
内城又分为南北两大部分,中间同样有城墙相隔。南边皇城的东西两方分别是太庙和社稷坛,中间主要是南衙禁军的驻扎地,还有部分政府机构的衙署。因启明宫位于东侧,故又称东宫、青宫。
安阳以最宽阔的子午大街为中轴线,次宽的卯酉大街与其十字相交,两条大街将全城划分为四大坊。
东北紧挨内城的永乐坊自是外城里最金贵之处,白殊要回的齐国公府便在那当中。永乐坊不仅寸土寸金,坊内宅院皆是有价无市,原身父亲白泊因是天子近臣,方得皇帝赐府居住。
与永乐坊相对,东南的永宁坊里住着绝大多数官员和贵戚。因太学与贡院都在此坊,上京赶考的富裕考生便会在坊内寻地落脚,白殊要找的表兄也租住在此。
西北的永定坊与西南的永平坊住的多是普通百姓,其中又隐隐形成北富南贫之势。当然,还有那些年俸低微的小京官,住不起永宁坊就只能在这两坊中找住处。
白殊的马车进了安阳城后,先是沿着卯酉大街往东走到子午大街,再从子午大街上的一处坊门进入永宁坊。坊中也有众多主干道,虽比不上两条大街宽敞,车马行人却同样井然有序。而且白殊这马车小,知雨仗着路熟,还时不时穿小道走近路。
坊内又比大街上热闹更多,白殊望着鳞次栉比的铺面和路边各式摊贩,听着车外烟火气十足的各种吵嘈声,好奇地问:“永宁坊也有这么多生意人?”
知雨笑答:“这里是东市,等穿过去铺子就少了。”
白殊随着马车轻轻摇晃,又走了一段,突然对知雨道:“你看左前方路口那个穿靛蓝衣服的人,是不是刘家表兄?”
知雨闻言,扭头过去仔细瞧瞧:“看着像。这可真巧,待小人去唤他。”
说完知雨便将车停在路边,跳下车跑过去找人,没一会儿两人便一同向这边走来。
那是个看着颇为硬朗的青年,头戴平式幞头,身穿窄袖圆领袍,正是白殊说的那位刘家表兄——原身母亲的侄子,刘道守。
白殊已开了车门在等他,两人照面先相互拱手见礼。
刘道守过来的途中将捆着行李的马车看了个清楚,此时便笑问:“三郎这是要搬回府去?”
白殊道:“正是。表兄怎的在此,可是有事要办?”
“没什么事。”刘道守摆下手,“我就是嘴馋了,出来寻东西吃。正准备回去,听说前边如意楼有热闹可看,便想去瞧瞧。”
白殊顺口接道:“是何热闹,还能引得表兄有兴趣。”
刘道守却是怪异地一笑:“太子在和肃王打赌。”
白殊原是随意寒暄,结果忽然听到这话,立刻起了兴趣:“哦?这种热闹的确不可错过,我也同表兄去瞧上一瞧。前边可能赶车进去?”
刘道守:“能是能,但这时人多,倒不如走着去快些,也不远。”
白殊点下头,弯身从车里出来,踩着知雨放的脚踏下车,吩咐他留在这里看马车,便要跟刘道守走。
知雨忙提醒:“郎君,斗篷!”
白殊笑笑:“日间气温高,不必了。”
刘道守一边领着白殊往那如意楼去,一边暗暗上下打量人,心中总觉着这表弟似乎和上次见面时不太一样,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最后只能归结于,白殊长得太好,出门被旁人一衬托,更显谪仙之姿。两人这一路走着,旁边都不知有多少人瞧呆了去。
他看着看着便看到了白殊怀中的黑猫,开口道:“这猫……”
白殊任他打量,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道:“我体虚手凉,只是这时节还捧手炉又不太好看,便抱只猫儿暖暖手。”
刘道守看那黑猫乖乖地不动弹,也就不在意了。
白殊将话题扯回来:“太子要和肃王赌什么?这肃王又是……”
刘道守知他几乎足不出户,对外间事也不甚关心,便解释道:“五殿下,生母是皇后的堂妹。他二人是在为一乐伎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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