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失笑,抓起小黑的爪子捏一下,转身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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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府尹谢元简下朝回衙,先找来书吏,吩咐写出多份告示,让衙役在四坊里张贴,昭告百姓太子与楚溪侯下江南祈雨一事。
这是嘉禧帝特意交待的。此事不仅会在京中广而告之,还会刊登于邸报之上,发往各州县。
待书吏们退出去忙,谢元简才让长随的服侍着换下朝服,端起茶盏啜上一口。
左少尹摇头轻叹:“圣上这一招可真狠……即便太子这次求来了雨,可日后但凡哪里有灾,圣上必会再派太子前去祭祀,就总有能处置太子的时候。”
右少尹看向谢元简,欲言又止地叫一声“府君”,犹豫片刻,终是开口道:“如今圣上年岁渐长……经此江南叛乱,宁西王想来已无什希望。可平川王昏庸无能,被遣走的肃王同样难当大任,往下的诸皇子也多骄纵蛮横……”
谢元简却是一抬手,阻住他的话:“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没什么好说。我等……听命行事,不偏不倚即可。”
他看着亲自挑选出的两位心腹副手,再次重复:“不偏不倚即可。”
两位少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左少尹起身:“那下官去盯着书吏们写告示,免得他们没领会府君的意思,用词不当。”
谢元简点头:“有劳。”
随后,他又转向右少尹:“你昨日是不是摔断了一块玉佩?”
右少尹一愣——什么玉佩,他没摔玉佩啊。
谢元简提点道:“不如,拿去让邱家帮忙补一补,听闻他们做金镶玉的技法相当好。”
右少尹脑子转过几转,恍然大悟:“啊……是的是的,摔断块好玉,扔了可惜,是该补补。既然衙中无事,那下官便偷个闲了。”
说罢,他起身拱拱手,快步离去。
谢元简再次举起茶盏啜饮一口,想起家中日渐活泼起来的小儿子,垂眸敛下深沉的目光。
翌日,白殊骑上白马,与骑着黑马的谢煐并肩去往码头,身后跟着一同前往的薛明芳和贺兰父子。
此次谢煐依然决定全程走水路。虽说中途会经过被叛军控制的淮南西路的南边、江南东路的西北边,但有泉州水师前来接应,倒是危险不大。不过,考虑到需要在江南各地辗转,这次便连众人习惯的坐骑也一并随船带过去。
太子出行,码头附近暂时被封锁,谢元简还亲自带人在码头维持秩序。
白殊和谢煐到时,东宫卫们正在往船上抬东西。这次嘉禧帝开口限定了五百人,因此只有三艘船。
谢煐跳下马,又将白殊扶下来,目光扫过一旁等候上船的众官员——都是送去两浙东路署理民政的第一批官员。
打头的还是个熟人——升任御使中丞的曹中丞。
曹中丞上前给谢煐和白殊见礼:“此次又有幸与太子和楚溪侯同船。”
白殊对他微微一笑:“先前几次宫宴,都不巧地未遇见曹中丞,现下我得补上一声‘恭喜中丞升职’。”
曹中丞的话中带上点真诚:“多蒙楚溪侯拿出治疫良策,某也跟着沾光。”
两边客套过几句,谢元简也上前来给谢煐二人见礼。
只是,他还未开口,突然有衙役跑步过来,在他耳边低语。
白殊目光一闪——这衙役也挺眼熟,是上回在永定坊坊门前查他和谢煐车的那一位。看起来,颇得谢元简重用。
衙役退开,谢元简对两人道:“昨日,圣上下令在安阳各处贴出告示,表明太子与楚溪侯将前往江南祈雨一事。不少百姓得知之后,都连夜赶制祭幡,现下全聚在码头外。太子是否让他们派代表将祭幡送来?”
白殊和谢煐俱是一愣,不由得对视一眼。
祭幡是民间祭祀所用之物,每次祭祀中一人只能制一幡,幡上皆落有名讳以表虔诚之心。都说祭祀时用上的幡越多,越容易引起神明的注意,过来聆听祈求。
谢煐略点过头:“百姓们有心,让人过来吧。”
衙役跑出去传话,不一会儿,就领着十几个老人过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大捧祭幡。
邱大师代表众人上前,对谢煐与白殊躬身:“太子与楚溪侯去救江南百姓,这些,是我们安阳百姓的心意。愿两位此行一切顺遂。”
白殊赶忙上前相扶。
谢煐召来东宫卫接幡,亦对这些老人拱手:“孤代江南百姓谢过诸位,也谢过每一位制幡之人。每条祭幡上的名字,孤都会令人记下。待江南度过此次难关,孤便令人刻碑记事,每个名字都会留在碑上。”
刻碑留名,这是多大的荣耀!老人们顿时喜出望外,赶忙相互扶着回礼。
曹中丞在旁看着那不计其数的祭幡,心头也禁不住涌起些热意。
待老人们被衙役领走,一众官员也过来给谢煐和白殊见礼,方才依次登船。
官船缓缓动起,码头上突然传出一阵阵的欢送声。
站在甲板上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衙役们连成一排站在岸边,身后是黑压压一片送别的百姓。
白殊高举一边手对着岸上挥动,百姓们的呼喊声顿时更响,码头上空依稀回响着“太子殿下”“楚溪侯”“万事顺遂”“佑我大煜”等话。
直到船慢慢驶远,白殊才放下手,转头看向身旁的谢煐,轻笑着问:“百姓们的期待,是否也算江山的重量?”
谢煐牵起他的手,凝眸回视着他:“只愿你能永远与我分担。”
作者有话要说:
祭幡是自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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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祭天
挂着黑龙旗的太子船队, 即使是漕船也得让道。三艘船转过两条支流,进入长江,顺着奔流的江水急驶向前。
五百东宫卫分散于三艘船中, 谢煐和白殊领着东宫的人所搭的旗舰被另两艘护在中央,以曹中丞为首的一众派遣官员则在最后一艘船上。
嘉禧帝点了曹中丞暂时总揽江南那四路的事务,出发得急,他只能在路上与其他官员沟通商议。
船上都是自己人,白殊等人说话行事也都更自在些。
这日冯万川有些头晕,白殊还特意请杨大夫过来为他看诊。
这次杨大夫同样主动要求跟去江南, 白殊推拒不掉。杨老大夫也支持儿子外出行医,多见识多历练, 医术才能更精进。
此时杨大夫给冯万川行过一次针,又给他配了副药茶, 也没急着回自己的舱房, 只坐着和白殊等人一同闲聊。
聊着聊着, 他突然听到一阵铃铛声响, 还越来越近。
这铃铛声他这些天也偶有听见, 只是没有这么清晰, 现下便好奇地循声看去,发现铃铛竟是挂在一头通体雪白的鹿的脖子上。而那头白鹿正在向这边小跑过来,嘴里还叼着一丛草。
杨大夫双眼微瞪, 震惊地看着那白鹿欢快地跑到白殊身前, 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白殊。
白殊向它伸出右手,白鹿便低下头, 将嘴里的草放在白殊手上, 随后又把脑袋拱进白殊怀中。
白殊抬起左手在白鹿头上摸过几下, 再轻轻揪一揪它的耳朵, 白鹿才舍得抬头,却没走,而是转到白殊身旁站着。
杨大夫吃惊地道:“这……这是祥瑞吧?!它叼来的是什么?”
白殊将右手中的草放到案上,笑道:“苜蓿。”
杨大夫啧啧称奇:“它不吃,却专程叼来给楚溪侯?”
薛明芳在旁哈哈笑:“它已经吃饱了。”
杨大夫这才惊觉自己好像问了个傻问题,跟着自嘲地笑笑,又稀奇地细看那头安静站着的白鹿:“看着年龄还不大?竟然如此乖巧,真不愧是通灵祥瑞……不过,京中出现了祥瑞白鹿吗?某好似未曾听到传言……”
白殊伸手在白鹿背上轻抚:“八个月大,一直养在府里,跟我们很亲近。劳烦杨大夫先帮着保个密。”
杨大夫自然是满口答应。转念一想,怕是白殊和这小鹿感情好,不想将祥瑞献出去,那瞒着外头自己养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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