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林手上揣了些碎银子,专门为了进来打点。不过给牢头的时候,被牢头婉拒了。
牢头道,若是余柏林愿意,可否为他写点字,让他回去挂上。
余柏林字画很少流出来,外面人千金难求。不过牢头可不是拿来卖的,而是拿来供起来,让儿孙天天拜的。
都说余柏林是文曲星公下凡,若是供着余柏林的真迹日日叩拜,说不得会让儿孙也占些文气,考得功名呢。
只要考上举人就能做官,比他这吏,一个天一个地了。
余柏林自然欣然应下,在得知牢头是要给儿孙时,便写下了荀子的《劝学》送给牢头。
牢头捧着《劝学》,激动的老泪纵横。
余郎中果然如传言一样,十分亲切啊。他这是积了多大的德,才恰巧被安排到看守余郎中。
其余衙役在知道牢头居然得了余柏林亲手所写《劝学》之后,各个羡慕嫉妒恨。
他们之间也有潜规矩,在一个人问官员要了东西之后,其余人就要掂量一二,不能贪得无厌。
那种以后没希望的官吏倒无所谓,但以后要出去的人,最多只能由管辖的衙役要一次好处。
且因为这些人可能会出去,管辖的衙役都不一定敢伸手要钱。
毕竟这些出去的官员奈何不了金刀卫,他们这些底层的衙役可没底气。
因金刀卫经常关押大官大儒,他们也曾想要讨些真迹。哪怕换钱,也比碎银子来得多。
但基本上都会被拒绝。
至少现在的衙役们,在他们进入这里工作之后,余柏林还是第一位肯给衙役写幅字的。
而且余柏林对所有人都态度和蔼可亲,一点都没有傲气和戾气。
要知道,所有被关押进来的官员,哪怕知道自己会出去,只是走个过场,心情也不会太好。他们这些衙役,可从来没有得到过好脸色,被谩骂更是常有的事。
状元郎果然与众不同。
余柏林瞬间刷爆了金刀卫底层衙役的好感。
他只是无心之举,来自现代的平等思想“作祟”而已。何况他对金刀卫没有畏惧,也没觉得进来就是侮辱,衙役们对他态度又好,他自然也投桃报李,报以平等的善意而已。
胡奎一直暗暗关注余柏林,在得知余柏林举止后,不由嗤笑:“怪不得能和郑渔樵交情不错,这性子还真是一朵奇葩了。”
话虽这么说,胡奎却吩咐心腹对余柏林态度更好几分,不要让余柏林受到委屈。
看来胡奎虽然嘴巴挺硬,心底对余柏林,还是有着几分好感的。
……郑牧进宫和皇帝陛下聊过之后,回到金刀卫,根本没有提审余柏林的意思。
他们金刀卫开过会之后,郑牧下达了皇帝陛下意见。
这件事就是为了害长青,不用审了,让长青好好待在那里,风头过了放出去就成。
金刀卫表示已经领会到了皇帝陛下的指示,尽全力保护余郎中的安全。
郑牧又道:“陛下还道,只把余郎中关起来实在是太浪费了,余郎中手中之事还是要做下去,殿下课程也不能断,所以从明天起,宫里两位殿下会每日来听余郎中讲课,你们好生伺候。”
金刀卫众人:“……”
席同知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反问道:“郑大人,您说的是两位殿下……宫里那两位?”
郑牧点头。
席同知哭笑不得:“两位殿下年幼,怎能……怎能……”
这里好歹也是牢狱啊!
郑牧道:“皇帝陛下一向如此随性,你们当习惯。”
金刀卫众人:“……”
他们一点也不想习惯好吧?
郑牧又道:“殿下来听余郎中之课,不过半日。其余时间,你们可向余郎中讨教学问武艺。”
“武艺?”胡奎皱眉。
郑牧道:“余郎中一直藏着掖着,本官早就想请教一二了,他一直狡猾的躲了过去。”
郑牧言下之意,这次总算把余柏林逮住了,非要看看他到底几斤几两,让他那个已经跑到北疆去的便宜徒弟老是嚷嚷,金刀卫除了自己之外,没一个比得上余柏林的。
封蔚走之前,经常跑金刀卫来拉仇恨。只是金刀卫众人不知道封蔚用来拉仇恨之人是余柏林罢了。
现在听郑牧话中含义,大家心中都是不信。
余柏林不过一介书生,最多是会两手防身的功夫,哪里会有德王口中所说那么厉害。
“……余郎中,是真的厉害。”其中一刚被提拔的千户突然小声开口道。
众人视线集中在这位千户身上。
千户苦笑道:“下官……曾经在德王府过。”
郑牧突然想起来,这就是第一任驻德王府金刀卫啊。他示意那千户继续说下去。
千户道:“待过德王府的同僚都知道,德王经常……经常被余郎中……指导武艺。”
其实是追打,千户在心中道。
“王府侍卫,也京城请余郎中指点。”
其实是单方面被虐,千户在心中道。
“我们也应不服气,与余郎中有过切磋。”
然后留下强烈心理阴影,千户在心中道。
郑牧点点头:“正是如此。”
郑牧其实和余柏林切磋过。他也认同封蔚的话。
其实金刀卫虽然身手比起普通侍卫好上一截,但都是从校场上练出来的花架子,显少有和同样凶悍的敌人对战的经验。
他们的确苦练功夫,若放到边疆厮杀一阵子,各个都是悍将。不过现在他们毕竟还未经历过,所以连封蔚这个猎户都打不过。
封蔚手上并非多少人命,而是从小狩猎。就这样养出来的血煞之气,都能在京城中变成杀神煞神,和他在校场上切磋过的人,光凭气势都会被压制住。
也就郑牧这种从边疆回来的,能把封蔚追着打。
余柏林遭遇过的危险、接受过的系统训练比不过郑牧,比起其他人也绰绰有余了。若他现在上战场,立刻就能适应。
郑牧就是看着金刀卫在每年侍卫评比大赛中总是夺冠,有些飘飘然了,现在想用余柏林打击一下他们。
余柏林本来准备在牢中喝喝茶,看看书,悠悠闲闲的等风波过去。
谁知道前有已经去往北疆的封蔚给他拉足了仇恨,再有皇帝陛下没事找事,最后郑牧还想来压榨他。
实在是令余柏林很是不高兴。
但他不能对着跑到牢中来听他讲课的两个孩子甩脸色,那些向他讨教的金刀卫就遭了秧。
许多金刀卫只是从小学了些花架子——其实没打算上战场的勋贵子弟都差不多,也都是架子上好看。反正金刀卫的刀指向的人,都基本没有敢反抗的。而能打的人,都已经分派各地,或者说升官了。
所以对于余柏林而言,这群人还不如后世的新兵蛋子。
他只需要一招擒拿手一招锁喉,就能摁死所有挑衅的金刀卫。
遇到那种百折不挠,挑战多次的——比如刘溥这个熟人,余柏林就直接背摔加锁喉了。
郑指挥使来看金刀卫群挑余柏林时,看到了余柏林用手绢轻轻擦拭指尖,脸上浮现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而他脚边躺了一堆人,一个个龇牙咧嘴都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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