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在皇帝不话唠的情况下,众人一共要磕足三次头。
如果遇到不顾潜规则的话唠皇帝,那就继续磕吧。
待皇帝讲完话时,一般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桌上菜肴最后一丝热气都没了。
而且寒冬腊月之时,蔬菜稀少,仅有豪门才能尝到温泉大棚种植的、或者从南方运来的蔬菜。光禄寺做的是大锅菜大锅饭,显然没可能给大家提供新鲜的、绿色的蔬菜水果,干货果脯便是这个宴席上仅有的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的来源了。
而这些干货都是混着大肉做的。
就算现在光禄寺也常用素油炒菜,但炒过肉类之后,天气一冷,那菜中照旧会浮起一层凝固的油脂。别说吃了,看着就倒胃口。
这对大臣而言是折磨,对皇帝而言也是折磨。
所以晖朝君臣早就习惯了,在任何大宴之时,都吃饱肚子。来到这里,不过举着筷子意思意思,就着果脯干果,喝点温酒聊聊天,增进一下同僚感情而已。
虽然没人对属国使者说这些,但所有国家的宫宴都大同小异,他们也提前垫好了肚子。不会因为饥饿难堪。
余柏林看着桌上满满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长青是否觉得浪费?”赵信凑过来道,“放心放心,光禄寺设宴后的饭菜并不会倒掉,而是会在宴会之后分给宫女、内侍以及小吏。”
余柏林想起来,的确有这事。宫宴后的饭菜都会赐下去,宫女内侍和小吏都以得到宫宴上的饭菜为荣,哪里会浪费。
说起来,就算是大臣,也会以皇帝赏下的剩菜为荣。他的百香楼所做百香包子,打的招牌之一就是用楼上达官贵人吃过的饭菜做的馅儿,让普通老百姓趋之若鹜。要是放在现代,大部分人都不乐意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说起来,我们很久没聚过了。”赵信唏嘘道,“明明你入翰林不久,我也考入了庶吉士,都在一个翰林院,却基本没碰上的时候。”
卫玉楠也道:“我们三个虽都在翰林院,但都不在一个部门。平日事务多,上班时间也不可能乱窜,倒是见面不容易了。”
余柏林点头:“现在五日才有一休沐,忙家中杂事都忙不完,很久没出来聚过来。”
三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坐在一旁的陈磊笑道:“你们也大半年未曾见面了吧?真有那么忙?”
赵信道:“休沐时我基本都被关在家里挨训。”
卫玉楠道:“我也一样……好吧,不叫挨训,叫传授官场经验,并且不能荒废学问,还要指导后辈。”
余柏林也点头:“不能荒废学问。”还要替封蔚管家,以及教导大宝小宝。
陈磊笑着叹气道:“还好我家人还未上京。”
余柏林身跨三个部门,他想了想,自己在鸿胪寺并未挂职,在内阁又只是借调轮值,所以还是和翰林院众人坐在一起。翰林院众人除学士之外,品阶相差最多一品,因此多是相熟的坐一起,并未按照品级和部门划分。余柏林终于能和友人说上几句话。
他在众位新进士中,发展算是最好的一位。不但轮了内阁,还办了一次实事。其余进士,好一点的考上了庶吉士,也在翰林修书修典。没考上庶吉士的,就在六部实习,约三年,才会转正。
卫玉楠和赵信都考中了庶吉士,算是进士中已经确定前途的人。
只要进了翰林,再差,轮着资历,也比其余人多几分前途。
余柏林等人正在说笑,听见宫乐响起,忙收敛表情,起身垂首。现场一片安静,只有宫乐的声音悠悠扬扬。不一会儿,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在众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走向首位。
余柏林等人立刻跪下,高呼万岁。
“众位请起。”封庭道。
内侍立刻高声喊道:“众位请起!”
“谢万岁!”余柏林等人继续垂首站立。
封庭喝了口热茶,润了一下喉咙,照着内侍递上的稿子,开始讲话了。
这一段讲话余柏林已经听过了。封庭为了考察弟弟有没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次特意让封蔚捉笔,还特意叮嘱余柏林,绝对不能帮封蔚作弊,连建议都不能提。
封蔚鉴赏的文化素养还不错,让他写文章,还是这种枯燥无味的歌功颂德制式文章,就差了些。他抓头挠耳,折腾了好几日才写好,还被封庭评价“太烂”,返工三次。
封蔚时候诉苦,这比让他舞刀弄枪还累。
余柏林心想,废话,你舞刀弄枪没看着累过。
不过封蔚其实写的再烂,朝臣们听了也不会说什么。这种讲话本来就没有实质内容,有时候皇帝还会直接套用以前的,一篇讲话说几年。
封蔚这写的规规矩矩的文章,算是不错了。
垂着头站着其实很累。余柏林左右腿重心换了好几次,后劲都有些僵了,才听完讲话,熬完三次跪拜,可以入座了。
然后封庭开始依次敬酒,余柏林等人喝酒前还得再磕头一次。然后众臣向皇帝陛下磕头敬酒。
这统一的磕头终于结束了。
此刻本已经吃饱肚子才出门的余柏林,都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了。
还好饭菜虽难入口,果脯糕点勉强能就着热茶热酒果脯。
酒宴开始之后,便是歌舞助兴。
众臣接着歌声乐声窃窃私语,开始交流感情。
余柏林等人也开始继续聊天,聊这大半年时间他们在官场上的经历和郁闷。好不容易遇到小伙伴,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槽要吐。
陈磊听得一脸无奈。他只比这三人大十来岁,怎么感觉就跟大了一辈似的?好吧,或许十来岁,本来就是一辈了。
属国使者安排的位置在皇帝陛下下首单独一列,离余柏林较远,余柏林只见他们和皇帝陛下,以及文武辅臣在交谈什么,具体的就听不到了。
但看着双方表情,属国使者显然没讨得什么好处。
连他和鸿胪寺官员都搞不定,遇上晖朝最顶尖的几只老狐狸,他们哪可能讨的了好?
余柏林正想着这次该没他什么事,突然感觉到周围鸦雀无声,抬头一看,一内侍朝着他走来。嗯,熟悉的瘦子,熟悉的微笑。
“余修纂,陛下召你过去呢。”黄内侍笑眯眯道。
余柏林忙站起,道:“公公可否透露,陛下因何事召我?”
黄内侍笑道:“不过是几个东施效颦之人在那里狂言狂语,几位中堂又不可能亲自与其比试,陛下便让奴婢来召余修纂过去,给他们讲讲,什么是真正的学问罢了。没什么大事。”
“下官明白。”余柏林点头。
诸位同僚看着余柏林,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能在皇帝面前打属国使者的脸,这是多大的荣耀,能给陛下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啊。
不过他们转念一想,余柏林不因这事,就已经在皇帝陛下挂了号了。正因挂了号,才会叫他去。再来,为了显示出我国对属国的藐视,又要保证胜利,余柏林作为新晋进士中的状元郎,自然是最佳人选。
众人压抑住自己心中酸意,对余柏林道,必定要让那些人好看,扬我大晖朝国威。
在对外时,大家都还挺团结的。
余柏林一路走一路思考,那群使者到底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还没被他们吓唬够?不是书信都寄回去了吗?怎么还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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