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是时间(52)
他掏出手机拨了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屏幕上显示着呼出备注名:阿伦
“喂,上回跟你说的事儿,学校那边就等你的消息了。”
对方迟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连语气都带着几分阴狠,“行啊哥。”
“跟我老舅说一声,国庆我拿点东西过去看看二老,我妈这边都挺好让他不用挂心。”
“知道了。你们这几天准备好吧,有机会我给你电话。”
没等钱罡再回应,谭赫伦猛地按断了通话。
他将自己刚刚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认真地回味了一遍,反复确认没有哪里不妥当的,才稍微放下心来呼出一口气。
易乘风,怪就怪你总是那么嚣张,真是看不得你那张让人讨厌的脸!
***
名为“实甲英雄联盟”的聊天群里,骆荀艾特了所有人:怎么样?下午来一场吧,老时间老地方。
稀稀落落有几个人回应,估计半支队伍都凑不齐的模样。
食堂靠窗最里的一桌,刘开迪举起手机在易乘风眼前晃了晃,“荀哥约球了,整一场不?他就是一居委会大妈,风哥你吆喝一嗓子才好使。”
“明天特么一模了,你们这帮玩意还能不能有点正事?”易乘风兴致缺缺,将自己面前的那份西蓝花炒肉换给晏羽,自己吃他那份几乎光剩炒肉片的‘素菜’。
“你吃这么多肉,想去就活动一下,预防三高。”晏羽对他也不是一直苛刻,好像每周约一次球他就很支持,有时还去现场围观下。
心痒痒的刘开迪再接再厉,“就是啊风哥,这周咱还没踢呢……你特么都前二十了还临阵磨枪吗?知不知道你这一逆袭我挨我妈多少顿骂了?换成你家我苏姨的武力输出,大概我的坟头草都没膝盖了。”
“是第二十,”易乘风谦虚更正,“别说那么好听,我会以为自己能考莲外了呢!”就凭他那拽掉后腿的英语……
他扒光了饭摸出手机,在群里吼了一句:来呗,考前放松!
不甚用功的屌丝都能逆袭,别人还差这点儿锻炼身体的时间么?果然没一会儿的工夫,人就刷刷刷凑齐了。
考前这一天恰逢不休息的周六,照例没有晚自习,校园里本就只有高三的学生,又大多留在教室里用功,因此显得格外冷清寂静,尤其是只有高三六班的一楼。
最后一节体活课,实甲的英雄们在操场上消耗荷尔蒙和卡路里,教室里剩下一大半的学生都在埋头苦读准备第二天的一模。
每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至关重要,五次累计起来得出的平均分大致就能估算出自己真实的高考水平,为报考哪个学校提供数据指导,因此人人都很重视。
四点左右,晏羽照例到储物间练习站立,有时易乘风会陪他一起,拎着本高考必背诗词名句跟他互相提问,或者互相口头考一考易错单词拼写。
今天易乘风出去踢球,他就一个人去练习,但都会听他话地带上手机方便联络。
储物间没什么重要东西,平时也不上锁,除了晏羽也不太有人常去。
他照例推开略有些歪扭变形的木门,转着轮椅进到里面,迷蒙的细尘依然在狭窄的光柱中乱舞,一切似乎都跟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然而,晏羽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味道……就在他惶然转身的一瞬,一块半湿的帕子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
晏羽反应极快地屏住了呼吸,不让那股甜腻的气味钻进身体,他没法呼救,只能用力抓住背后伸过来的那只手臂徒劳地晃动挣扎,仰头向行凶者看过去。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戴着蓝色无纺布的一次性医用口罩,眼周前额的面容显然属于一个不太年轻的成年男子。
那人有一双并不难看的眼睛,大而修长,只是混浊的瞳仁和阴鸷的目光将那点美感破坏殆尽,就像一只常年生活在阴沟里不见光的老鼠。
会是什么人?晏羽因屏息而缺氧的大脑开始渐渐混沌,只要稍一放松便会有一缕香甜钻进鼻端,怎么办?我就快无法保持清醒了,易乘风,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你们知道我的二卷都在铺垫什么了对不对
BUT,放心哈,绝对不会有阿晏被其他人怎么样了的刀,who敢!
第53章 3魇
大概是对方没有想到晏羽可以撑这么长时间还意识尚存,尤其是他那双清亮的黑眸一直无辜地盯着行凶者,捂在他口鼻上的力道明显加大了,就算他忍得住不去呼吸那种致人昏迷的气味,也会因为窒息而失去意识。
同时,他的双手突然被另外两只手钳住向后拉过去。
不可能啊?三头六臂?对方不是一个人……真是很可笑啊,欺负他这样的人居然还要以多制少。
晏羽真的撑不住了,眼前一阵阵黑翳,终于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你他妈蠢货,活该让你外甥收拾……”
这是晏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里面的信息量似乎大得惊人,易乘风——
“你他妈蠢货,活该让你外甥收拾!对付一个残废都这么费劲!”钱罡的脑袋上罩着一个黑色的头套,晏羽曾经见过他,因此他连一丝头发都没敢往外露。
钱罡从晏羽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小心地对着光看清了解锁屏幕的手势密码,试了两次解锁成功。这种偷鸡摸狗的小伎俩对他们来说,专业对口。
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常用软件里扣扣的群消息他也检查了一遍,暂时没有危险。
钱罡一把扯掉头套,塞进那件一看就不怎么合身的实验中学校服上衣口袋里,掩护着苏享华将昏迷不醒的人质简单转移了个房间。
“我先去跟煦哥会和,让他做好准备,你要等天黑之后再把人弄出来。就在小操场咱们翻墙进来的地方,那一路没有监控,到时我会带人接应你。”
钱罡将晏羽的手机丢给苏享华,“这个拿着,知道怎么做吧?”
苏享华点点头,他其实并没有在这场荒诞的绑架戏码中耗费多大的力气,可这会儿却是汗出如浆、气喘如牛。
看着钱罡丢下他独自离去的身影,苏享华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十四万,天黑之前,他还有时间好好想想,如果真去勒索那个姓董的有钱人,开价多少合适呢?
不是亲生的,二十万能给吗?
虽然尹煦那边说让他自己看着开价,只要能还上他的十四万赌债本息,余下的就算是他赚到的,尹煦一分钱都不要。
尹煦想要的是人,他面前这个长得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人。
拿到钱,他就可以隐姓埋名地跑路,乐乐自然会有爷爷奶奶和大姑二姑帮忙照顾,比跟着自己过得舒坦。
反正他就是一个混蛋,哪里不能活呢?
那些人说过,有些案子嫌疑犯到外头躲几年,等过了什么追诉期就算警察抓到了他也没有办法,反正他又不打算真的伤害眼前这孩子,他只想要点钱,要点对有钱人来说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钱罡不是说这小孩跟他外甥易乘风关系特别好吗?虽然那小兔崽子不认自己了,但毕竟娘亲舅大的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假不了,真出了事对方大概看在这层关系上也不会太深追究。
不行的话,他还可以去求他二姐帮忙说情,法律再大大不过一个情字,只要这小孩不追究就没事了。
关系好应该是不假的,连乐乐都说遇到过他在易家借住,还是他哥一级级台阶给人亲自背上六楼的。
该不会易乘风这臭小子也跟尹煦似的……哎,他现在自顾不暇,还是先不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胡乱给自己灌了些定心丸,苏享华看了眼时间,马上放学了。
他拿出晏羽的手机,给易乘风的号码发了条短信:家人来接我,我先走了,再见。
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错别字,才按了发送键发送出去。
做完这一切,苏享华一抬头,于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了晏羽那双清澈的目光,心脏登时原地起跳。
***
学校的作息铃声都是预先设定好的,从周一到周五,因此周六的时候便不会有电铃提示音。
易乘风和刘开迪他们一场球踢得酣畅淋漓,虽然谭赫伦这个烂人也在场,但居然神奇地没有搞事。他和骆荀一个班,彼此间也算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因此一块儿踢场球也还勉强可以接受。
差不多到放学的光景了,骆荀非要按着说好的规则踢满一个小时,那样就得到四点四十才结束。
楼里陆续有学生往外走,易乘风让刘开迪帮他盯着点晏羽,刘开迪说不用盯着也成,阿晏要是离校肯定会告诉你一声,不会一个人偷偷走了。
“再说你看看那个谭赫伦,也不知道魂儿又被哪个小姑娘给勾搭走了,平均一分钟就往西侧门搂一眼,让他帮你盯着估计比监控都称职。”
学生都快走光了,晏羽依然没出来。
易乘风不太想踢了,飞快地一个单刀切入,起脚就射,足球被他像高射炮一样发射出去,高高飞过球门,直奔西侧围墙那一排梧桐树下的荒草地而去。
“走啦,剩下的时间你们找球吧——”
易乘风走到场边,捡了瓶水拧开灌几口,跑着从西侧门进入教学楼。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他看了眼晏羽的座位,走了?习题册还摊在桌子上,储物间?厕所?
他也没顾上换衣服,摸出手机起身往储物间找过去,刚转进走廊,看见晏羽发过来的那条短信。
还真是走了,他妈突然心情好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还是董家司机恰好顺路?
易乘风也没多想,停住脚步转了个身,径直回到教室取了书包离开学校。
***
冰凉的刀刃抵住颈动脉,晏羽靠着墙坐在冷硬的水泥地面上,双手被透明胶带反缠在身后。
大概是因为吸入了致昏气体,他的头有些晕痛,反拧的手臂酸麻无力,仅靠着背脊与墙壁的摩擦力才勉强稳住身体不会歪向一侧。
这里不是他平时去的那个储物间,但应该离那里不远,房间稍微大一点,也堆了更多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
他还在学校里。
这个绑匪是脑子进水了吗?
就打算在这里跟他家人勒索钱财或者撕票?
真是不挑地方啊。
“别出声,不然捅死你。”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尽量装出凶悍,飘忽闪烁的目光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
“我不会喊,咳咳……你的同伴呢?丢下你一个人跑了吗?”晏羽借着微微调整坐姿的空当,双手在背后摸索了一下,并没有尖锐的东西足以刺破缠住手腕的胶带。
刺破了又怎样呢?他能跑吗?
“少废话——”绑匪词穷,他平日里擅长各种耍赖装孙子,耍横装大爷属于南辕北辙的工种,一时干不太来,连手上的弹簧/刀都跟着抖三抖。
“就是现在这个位置,你一刀刺下去,就会割破我的颈动脉。大量的血液会喷溅而出,你动作再快应该也躲不过沾上我的血。而我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晕厥,然后死亡,最多三两分钟吧,不会有什么痛苦。”
晏羽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琐事。他的眼眸笼在鸦羽般乌黑的眼睫下,深不见底,仿佛吸走了世间所有的光。
这样血腥的画面从一个白皙病弱的十六岁孩子口中从容道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享华的喉结干涩地上下滚了两圈,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绑架罪很重的,起步价十年,如果我死了,你就得偿命。”
“少吓唬老子!老子没,没想要你的命,老子只想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