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是时间(10)
易乘风将另一只手里的樱桃之吻递给晏羽,“不小心点了个冰的,慢点喝。”他语气平常,甚至还带着点关切。
“你他妈谁啊,给老子放开,别让我说第二遍!”高成泽继续叫嚣,身体却诚实地向后仰着,踮起脚缓解胳膊被扭过去的力道,“二哥你可真行啊,什么时候又在身边养了一条狗,啊——你他妈给老子放手!”
“让你说第二遍了,怎么的?”易乘风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要不是他捏着分寸,对方的小臂现在已经两截了。
高成泽盯着易乘风,眼神有点儿闪烁,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是你?你就是那个……”
“认出来了?”易乘风的眼神像钢针一样扎进对方的瞳孔里,“那你应该知道,上一个跟他这么说话的人,已经在床上人事不知躺了十多年没醒了。也想试试?”
这话一出口,连旁边手忙脚乱想劝架的米婷都愣住了。
高成泽对之前那事听说一些,他这人数粪坑石头的,又臭又硬,即便落了下风嘴上也不收敛,再者,他大概知道这人在他哥面前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他不要命,晏羽可是要脸的。
“嗤,你敢把我怎么样?!你他妈大狱没蹲够想再回……”
嘭,哗——
透明果汁杯在高成泽的侧脸上迸裂,绯红的樱桃汁四散飞溅,大股顺着他的脖颈淋淋漓漓流过了巴宝莉拼皮卫衣大半边衣襟,又滴滴答答落在窄脚牛仔裤和限量版帆布鞋面上,一身全废。
“不用说第二遍。”晏羽淡定地抽了张纸巾擦掉溅在手指上的果汁。
作者有话要说:
易大风:你为啥这么生气?
晏小羽:他说你是狗。
易大风:可是他说我是你的……
晏小羽:狗。
易大风:汪!
第10章 9面
“我艹!”高成泽气急败坏地扑上来,刚一动作,整个人就被提着手臂大力往后掀翻过去,咕咚一声狼狈地撞上大理石墙。
只这一下便让他眼冒金星,半天没爬起来,一条胳膊跟断了似的疼。
“晏小羽你太浪费了,进口车厘子榨的,69一杯呢!”易乘风推他一起去排队,“看在你扔得挺准的份儿上,我决定再给你买一杯。喝一杯泼一杯,我是不是很豪爽?”
“还是要樱桃之吻吗?”水吧小妹记得易乘风,“这款真的很好喝吧!圣诞特惠,初恋滋味。情侣选购的话第二杯可享半价优惠哦——”
易乘风嘴角一弯,咧出一个坏笑,指着晏羽问,“这样可以吗?半价!”
晏羽眉心一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还有,乱七八糟的促销方式!!!
“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你来买就半价,早知道刚才就带着你一起了。”易乘风冲他挤挤眼睛,故意逗他。
水吧小妹闷头榨果汁,脸上写满对帅哥自产自销的惋惜,为什么好看的男人都去搞/基了,我恨!
易乘风心满意足地扫码付了34.5元,爆出省下一套房的成就感,尾巴翘得要上天。
晏羽接过果汁杯送到嘴边嘬了一口,两颊染上了樱桃的绯色,声音却依然清冷冷,“以后跟我出来直接拍上大钞就说不用找,别给我丢人!”
“知道你为什么好看到人神共愤还单身吗?就是因为你太败家了!姑娘们都愿意跟你这种霸道总裁谈恋爱,但居家过日子还得选我这种经济适用款。”
“那你这么经济适用怎么也单身?”晏总半点没有吃人家嘴短的自觉性,“能跑会跳的Mr. Right都没结婚呢,我这种残障人士着什么急?何况你还比我老。”
“……”易乘风仗着他后脑勺没长眼睛,抬手冲他凌空抽了两巴掌,又愤愤地一根手指戳了戳。
专会挑事儿的弱鸡战斗渣儿,祝你以后找个武力值爆表的母夜叉,天天收拾你顺顺溜溜的!
晏羽的脾气算温和的,对任何事都有超乎寻常的耐心,但那不代表他身上没有逆鳞,起码“残废”这两个字连易乘风都觉得像在往天灵盖上钉钉子。
他没朝对方下死手,绝对是因为晏羽在场激发出了他吃奶的涵养和自制力。往前数十年,高成泽绝对会后悔自己曾出生在这个世上。
晏羽拿出手机给尤霖打电话,“我刚在凯德广场出了一点状况……”
这年头但凡周遭有点儿异样波动,就一定会有人手欠地拍照片视频转发,林子大了难免遇到能认出他的鸟儿。
对方吓一跳,“啊?那晏总你受伤了吗?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不用,帮我盯着点儿网上的新闻,随时处理一下,我不想发布会之前出什么状况。”
尤霖喋喋不休,晏羽再次解释,“我没受伤,现在很好,嗯,这件事情不用跟魏总说,也不用告诉陈行……我跟……”
他微微侧了下头,音量落下去,“一个老同学在一起。”
老同学舌根有点儿发苦,强颜欢笑道,“这就开始危机公关了?那个发布会挺重要啊——”
“是挺重要的,以防万一。”晏羽心说他应该看到那函了,想了想终究没直接问他会不会去。
“你下次跟人动手之前能不能像对待工作这么理智严谨?起码先评估一下彼此的战斗力,万一我没跟着……”那个高渣渣显然不是讲究兄友弟恭、扶弱助残的德行,小晏总这体格进ICU大概都不需要第三拳。
“你也会害怕吗?”
“废话!”
晏羽感觉到后脑勺又交叉吹过两缕微风。
***
“我不想开车,你能送我回去么?”
易乘风心说坏了,这人的小玻璃心果然还是出裂纹儿了,要不是怕他再为自己担惊受怕,就高成泽那种缺钙的软骨头早被他捏碎了。
“行,到家之前把水喝光,这回没让放冰块。”
晏羽窝在后座,自己把小花毯主动盖身上了,头靠在车门上垂着眼睫,像躲进洞穴寻求庇护的软毛小动物。
睫毛精这样眯着眼,别人很难看出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别睡着,等会儿下车吹风容易感冒。”易乘风从后视镜看他,琢磨着应该从哪儿哄起。
“嗯。”晏羽含混地应了一声,“风哥,对不起。”
易乘风一怔,从小到大很多人叫他风哥,但晏羽一直对他直呼姓名,不多的几次好像也只在上学那会儿叫过。好像这个称呼代表了亲切,不适合他们之间的距离感一样。
可能本来他还对这句突兀的道歉莫名其妙,晏羽这么叫他,他立即就明白过来了,他是为了高成泽没说完的那句话:大狱没蹲够……
否则就晏羽这种身体状况,他不会轻易先跟别人动手,只这一句,用不着说第二遍,甚至一遍都没说完,他就炸了。
“送我上去行么?”车到停车场,晏羽乖乖把果汁喝光了,抱着毯子窝在轮椅里,一副炸完了瘪掉的模样。
没有晏总的傲娇光环加身,像个乖巧的小可怜。
易乘风心里打鼓,摸他额头,没发烧吧。
“那有什么不行?”他拿过晏羽手里的空杯子丢进垃圾桶,推他往电梯间过去。
2701门口放了好几个大纸盒箱子,一看就是网购的存粮,易乘风帮他都搬进屋,又逐个打开,分类码到冰箱或者橱柜里。
“我那件旧羽绒服被你扔了?”易乘风从卫生间里转了一圈出来,抽纸巾擦手。
“送去洗衣店了,我没加急,要半个月以后取。”那会儿他肯定回梅川了,“我赔给你新的了,旧的你不能再要。”
易乘风点点头,“有道理,那你帮我捐了吧,正好我这人挺喜新厌旧的。”
“你不去换衣服么?”他摸了根烟打算去露台抽。
“换,我洗个澡,可能时间长点。”
易乘风领教过这个时间长,摆摆手示意他尽管去。
晏羽拿了换洗衣服,在卫生间门口停下来,“易乘风,你今晚不走行么?”
“唔?”易乘风刚吐出一口烟,眯着眼睛歪头进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晏羽冲他一笑,“看了恐怖片,一个人呆着害怕行吗?”
“你接着演。”易乘风隔着拉门,掌根撑在门框上,指间烟气袅袅,一副看戏的姿势,同时默默做好了同一条河沟翻船两次的准备。
晏羽看出来他没当回事的表情,这样也挺好,刚刚那句是他冲动了,“你走的话记得帮我带上门。”
他挪到自己洗澡专用的沐浴躺椅上躺好,这椅子是一体成型特殊PP合成材质制成的,有一定柔软度且防水防滑,魏千程去日本出差专门给他带回来的。
特制的可升降花洒呈扁弧形,刚好能将热水均匀喷洒在身上。
水流一寸寸淌过皮肤,温暖了身体,抚慰了精神,也带走了疲惫。
晏羽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呼出那口只要醒着就提在胸口的一团精气。
他洗好自己,继续冲着水躺在那儿不想动,沾了水珠的睫毛轻轻合上。
耳边只有刷刷的水流声一成不变,外间很安静,和平时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没什么不同,虽然他很希望今天能和以往有点不一样。
易乘风大概已经走了吧?这么好的机会跑路,他怎么可能错过。
晏羽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很沉,一点也提不起力气来,什么都不想做,如果现在他不是躺在淋浴下面,而是一个浴缸,或许他就这样睡着了,溺死在里面。
慢慢慢,用得着慢到这种程度吗?一个小时了还不出来,六十一分钟了!大姑娘上轿似的……
易乘风踩着软底拖鞋蹭到卫生间门口,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
嗯?除了水声什么动静都没有,连水声都没有任何变化,这就很不对劲了。
晕里面了?
晏羽家的卫生间是干湿分区,拉门一进去是洗漱台,右手边是马桶,左边较大的空间是浴室,浴室和洗漱间隔着一道浴帘。
咚咚咚,易乘风抬手在拉门上敲了三下,“晏羽?怎么还没洗完?”
晏羽以为他已经走了,突然听见敲门声吓了一跳,笃地睁开眼睛,投过去的视线被浴帘拦住,喉咙一紧没发出声音。
哗啦,卫生间的拉门被人从外面滑开,透过白色的磨砂浴帘,一个藏蓝色的身影隐约可见,易乘风已经一步跨了进来,就站在一帘之隔的地方。
晏羽忙不迭关掉水龙,扯下浴袍盖在身上,哑着声音低低说了句,“就快了,你出去!”
房间里开着暖气,易乘风身上脱得只剩下一套棉质长袖长裤内衣,他听着晏羽声音不太对,“你没事吧,用帮忙吗?”
晏羽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两手抓着浴椅边缘,头微微从椅背上抬起,蹙眉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你先出去!”
“你是不是不舒服?”
一只手缓缓朝浴帘边缘探过来,因为旁边放着轮椅,帘子并没有完全遮严,眼下只能遮住他的人,稍微一拉对方可就什么都看见了。
“出去!”
易乘风的指尖刚碰到浴帘,一个颇有重量的物体嗖地擦着浴帘的边缘飞出来。他反应快,登时抬起胳膊一挡。
大瓶沐浴露撞上易乘风的小臂,瓶身受到撞击和挤压,噗地喷出一汩奶白色粘稠液体,啪叽糊在他衬衣的领口上,贴着皮肤渗了进去,瓶子咣当一声滚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