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灼的表情有些许的出神,葛子宏说的话在他的耳朵里已经越来越朦胧,他渐渐地听不清了,脑海里只剩下刚刚看到的那段文字。
——霍月寻来找他了。
原来自己不回消息,霍月寻会那么担心;原来自己时时刻刻都有人关注,不是孤立无援;原来有一个人,会费尽心机地找到他的踪迹,千里迢迢地赶到他身边。
所以,就算霍月寻看了自己的手机定位,又怎么样?
哪怕他给自己身上装个定位器,也无所谓。
“我跟迈子都知道,魏季青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喜欢开点玩笑,但人是真的不错。我说实话,你别因为偏心霍月寻,所以对他有那么一点误会,”
葛子宏眼睁睁地看着纪灼起身,扯住了他的衣摆,“哎!灼儿,话还没说完呢,你打算去哪儿?”
纪灼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霍月寻不知道我在哪儿,我去接他一下。”
“……”
葛子宏两眼一黑:“合着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没听得进去?”
纪灼的表情认真:“我听进去了啊。”
葛子宏咆哮:“那你还跑过去接他?!你不应该考虑就这这件事跟他大吵一架吗?”
纪灼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考虑。”
“……”
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回复太过于白眼狼和恋爱脑,纪灼停顿了一瞬,又补充道:
“在我长时间没有回复的情况下,霍月寻担心我,看了一下定位,这件事,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妥。而且,发现我在医院,他匆匆忙忙赶过来,肯定以为我是受伤了或者出什么事故了——他是担心我啊。”
他、是、在、担、心、我、啊。
葛子宏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捂住自己的额头:“纪灼,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原来男人也能被男人骗成这个样子……”
“可是我不觉得他骗了我什么。”
纪灼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认真,“而且,他也没怎么挑拨过我跟魏季青之间的关系。我不讨厌魏季青,甚至很欣赏他的绘画水平,只是对他没有什么朋友之外的想法而已。”
葛子宏原本的神情有些许绝望,但听到纪灼这么说,却有些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反驳了。
医院里的人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举着吊瓶匆匆而过,带起一阵刺鼻的药味和飕飕的冷气。
人潮汹涌,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一个没有联系的人,就跟无头苍蝇乱撞一样,简直难如登天。
“宏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不希望我受伤,所以才会苦口婆心地劝我,”纪灼的神色很诚挚,“我也想请你们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葛子宏没再说话了。纪灼于是起身,掏出手机,匆匆给霍月寻打了个电话过去。他一边往急诊大厅的大门口走,扭头四处张望着周围的标志性建筑。电话接通的刹那,他立刻道:
“喂?小月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我的手机刚刚不小心关机了。你放心,我没事,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急切地说完一连串的话,纪灼屏住呼吸,等待着霍月寻的回复。耳畔传来一阵底噪杂音,还有男人勉强克制压抑了的呼吸声。
纪灼的心提到嗓子眼时,终于听到了那头似哭似笑的一声轻喘:
“小乖,你没事就好……”
这声音既是从听筒传出来的,也是从背后传出来的。纪灼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立在人群当中的霍月寻。
男人向来打理精致且一丝不苟的发丝凌乱,俊逸的脸上没什么血色,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滚,没入了扣子解开一颗的衬衫里。
就算从前霍月寻有过这么狼狈的样子,也只是在属于两人的私密空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过这样的一面。
纪灼的脑袋嗡嗡直响,也顾不上能不能在医院疾跑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霍月寻的跟前,来不及说话,牢牢将人抱在了怀里:
“吓着了是不是?不怕,我没事,真的——”
话音未落,霍月寻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失而复得般死死地搂住了纪灼,呼吸间喷洒的热气困在后者的颈窝里,似乎还带上了些许微潮的触感。
他的脸色苍白到病态,眼眶红得骇人,身体颤栗着发抖,连出口的语气都有点莫名地不正常。
“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是不是这样还不够?我到底要怎么样?”
纪灼没听清他喃喃自语的这几句,只是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顺毛,耐心道:“什么?”
“我得买条绳子。”
霍月寻的唇瓣上下张了张,脸颊边的小梨涡消失不见,半点没有从前温柔的模样,“这样才方便,你把我牢牢拴在身边,是不是?”
“……?”
纪灼的心突地漏了小半拍,他开始不觉得霍月寻是在开玩笑了,微微睁大了眼。
他还没来得及问清霍月寻的意思,下一瞬,辅导老师便跟医护人员一块,推着魏季青从普通病房出来准备上楼,在看到纪灼的时候,还冲他招呼了一下。
“哎!纪灼同学对吧?今天多亏有你们发现及时,不然魏同学可就危险了!”汪老师说,“你跟葛同学赶快回去吧?打车路费等会找我报销。”
病床上的魏季青在听到某个熟悉名字的时候缓缓睁开了眼睛,侧眸望了过来。可紧接着,他眼神中微不可见的期待和固执在触及纪灼身后的霍月寻时,彻彻底底地熄灭殆尽。
霍月寻的眼睫也眨了眨,似乎明白了纪灼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好了,那我就先带魏同学上去了,你们回去找江老师问一下活动流程,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话再联系我,好吧?”
纪灼目送着汪老师和魏季青离去:“好,谢谢老师。”
人影从视线中消失,纪灼扭过头,再度捧上了霍月寻的脸。
霍月寻牢牢地盯着纪灼,眸中的情绪多得难以言喻。
纪灼不在家,他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很没意思。
所以干脆一个人出了门,到华宴广场内,按照纪灼的足迹,一家家店地逛过去。他不知道纪灼喜欢什么,所以看了监控,把纪灼多看了一会的东西都买了。
难得自己挑选购物,在等待售货员帮忙包东西的时候,他也一直在给纪灼发消息。
一直发。
一直没有回应。
视线在定位上停留半晌,确定纪灼是在酒店没错,霍月寻猜测他的手机大概静音了,克制住了自己过去找人的冲动。
再过了二十分钟,售货员将所有的东西都包好询问他的地址时,霍月寻点开查找又看了一眼,霎时站起了身。
纪灼已经不在酒店,在附近的医院了。
所以,他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就赶到了这里。
没有问过纪灼的地址。
没有问过他的那些朋友。
……纪灼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可以看到他的定位了。
“小月亮,看到了吗,不是我受伤,”纪灼说,“准备出餐厅的时候看到魏季青突然吐血,我们就把他送到医院来了。”
霍月寻的目光终于有了些焦距,他如梦初醒地轻“哦”了一声,却依然没有减小抱住纪灼的力道。
站在人来人往的廊道里,纪灼多多少少还有点不好意思,试图挣了一下霍月寻的手臂,但没挣脱开。又试了一次,才牵住了他的手。
葛子宏不想跟霍月寻碰上面,刚刚就给纪灼发消息说他已经走了。纪灼也没强求,跟霍月寻一块下了楼。
一路上的空气都有些沉默,直到进入汽车的密闭空间内,纪灼才突然开口。
“路上没晕车,没用到晕车贴。中午吃过饭了,大家一起吃的。这次的房间是一个人一间大床房,所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晚上可以跟我一起睡。”
一句一句地回答完了霍月寻的那些问题,纪灼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抬眸望向他,抿住唇,试探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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