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两秒之后,霍月寻忽然转了个身。
他牵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相当真心实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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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的上客高峰期过去了,众人都点好了单开始涮菜,喧哗的人声和咕嘟咕嘟的沸锅声混在一块,显得热气腾腾的店里格外人声鼎沸。
这种时刻是最幸福的,因为服务员们也可以休息一会。纪灼在前厅服务完最后一桌,用围裙擦了擦手,打算去后厨喝口水。
然而,他才刚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忽然透过店里的落地窗,看到了不远处的某个场景。
——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表情凶恶愤怒、沆瀣一气,将一个长相俊美、表情茫然的青年围在其中,大有一副要出手揍人的架势。
停顿两秒,纪灼的眉心狠狠一皱。
他猛地推开火锅店的门闯了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攥住了霍月寻的手腕,牢牢地将其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
络腮胡和小男生似是没想到他突然冒出来,动作微微一顿。
而他身后的霍月寻却率先反应了过来,轻轻地垂下了眸,脸上有些许的茫然和不解,语气莫名可怜。
“纪灼……他们欺负我。”
第10章
“欺负你?”
听到霍月寻这句话,那络腮胡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试图隔着纪灼去抓他的衣领,声音里带着点控制不住的怒火:
“我都不跟你计较你那天你故意坑我的事了,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还敢在这儿勾引我对象?!”
“你他妈的——”
如果说原先事情还只是霍月寻的一面之词,络腮胡的这态度一出,就直接坐实了他被欺负的事实。
纪灼的眉头狠狠蹙起,“啪”地一下打开了络腮胡的胳膊,语气冰冷漠然:“注意你的态度!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说罢,他还又用了点力气,以一个保护性的姿态将霍月寻揽到了自己的身后。扭头时余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张微微蹙眉、十分苍白的漂亮脸蛋上,脑海中恍惚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别、别报警!”
小男生见纪灼的态度强硬,也控制不住地舔了舔唇,有点慌张地扯住络腮胡,“要不算了吧,老公,我们赶紧走吧……”
“走?!”
络腮胡忽地扭头,恶狠狠地盯着小男生,怒火中烧地扣住他的胳膊,连珠炮似的开口:“怎么了?你觉得他看上你了?准备把我踹了去勾引人了??你他妈的真是个骚.货。”
小男生猝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地尖叫道:“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还说我?难道不是你自己没用吗!”
“人家能给全场免单,你他妈的连六千块钱都拿不出来,还要用我的花呗!”
“……”
络腮胡怒目圆睁,牙咬得嘎吱作响,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小男生,却又找不到理由。
这滴水成冰的两秒死寂过后,络腮胡终于气红了眼,发了疯似的去够霍月寻:“都怪你!要不是你老子能他妈的这样吗?我杀了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
没等络腮胡说完,纪灼便狠狠地抬膝往他的肚子上来了一记,逼得他不得不将接下来的辱骂吞进去,还险些咬到了舌头。
“你再骂他一句试试看?”
单手拎着络腮胡的脖颈逼得他低下头,另外一只手则从口袋掏出手机按到110页面,纪灼的面色阴沉得能滴水,眉尾的那道疤痕显出几分戾气来,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告诉你,店门口有监控,能记录你的一举一动。你猜警察来了会怎么说?”
“我——”
络腮胡感觉自己喉间泛起了一阵窒息的疼痛,浑身冷汗直冒,不得不连忙求饶,“我、我知道了,快松手呃……”
纪灼盯着络腮胡涨成猪肝的脸看了几秒,确认他嚣张的气焰已经消失才撤回了手掌。
络腮胡踉跄了一步跪到地上,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扫了一眼周遭或多或少射过来的视线,脸色极度难堪,几乎是跟小男生抱头鼠窜离开了原地。
确认那两道背影彻底离开了视线,纪灼才收回了目光,扭过头望向霍月寻:
“没事吧?”
霍月寻垂着头,浓黑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很快,他就咬住了唇瓣,露出了左颊的小梨涡,一张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的潮红。
“……我没事的。”
纪灼的心头莫名地被他的神情挠了一下,后背激起了一阵条件反射的颤栗,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觉得或许霍月寻这样风光月霁的大少爷从未见过这般胡搅蛮缠、臭不要脸的家伙,一时间露出这样委屈巴巴的神色也是正常的。
“那就好,”
纪灼想伸手拍拍霍月寻的后背,却又怕自己的动作太逾矩,又将手停在半空中,干巴巴地搭话,“那什么,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进去休息一……唔!”
话音未落,纪灼就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滚烫有力的臂膀牢牢抱紧了。
一阵再好闻不过的木质香气袭来,近距离的接触让周遭的空气升温,纪灼僵得跟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几乎忘了反抗,只能看到霍月寻苍白俊俏的半边脸颊。
“谢谢你,纪灼,”霍月寻轻声喃喃,“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这句话像是个开关,好几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喷泄而出,与纪灼撞了个满怀。
与陈月寻在菜场相识的那天之后,纪灼就发现,自己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小跟屁虫。
两人的班级挨在一块,教室却隔了一个回廊,每每下课,陈月寻就会一言不发、乖乖巧巧地跑过长长的回廊过来看他一眼,然后等到上课铃响,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纪灼那时大大咧咧的,自然没意识到有什么,可这事儿落到某些人眼里似乎就变了味道。
他们把自己被老师说、被纪灼“整治”的罪,全部都归结到了陈月寻的身上,认为是他向纪灼告了状。
于是,傍晚的大课间,纪灼忽然发现,眼睛亮晶晶的陈月寻不见了。
他匆匆忙忙地从教室跑了出去,经过回廊扫了一眼二班,又退出教学楼赶去人满为患的操场。
哪里都找过了,就是看不到陈月寻的人。正当纪灼气喘吁吁地站在水池前,思考着陈月寻是不是已经提前回家时,他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又可怜的呼救。
呼救声是从上了锁的拖把间里传来的。
“……小月亮?小月亮?”
纪灼有点不可置信地拧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脸色苍白的小男生如一只幼兽一般胆怯又可怜地蜷缩在黑漆漆的角落里,见到他时如见到了神明,大颗大颗的泪珠接连往下滚,眼睛亮得骇人。
陈月寻猛地扑到他怀里,也这样喃喃自语般开口。
“……灼哥。”
“我好害怕。”
……
思绪终于回笼。
纪灼的心莫名软成了一滩水,缓过神来,有点生疏又有点别扭地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回抱了一下霍月寻。
整个动作持续了十几秒。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失态了。”
纪灼感觉那双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松开了,霍月寻重新恢复了妥帖的模样,站稳之后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紧蹙的眉心,柔和的语气里有些自嘲:
“说来惭愧,我对这种事情有点心理阴影……”
对上纪灼不解的目光,霍月寻轻声补充道:
“小的时候,只要我跟别人发生了争执,哪怕我是无辜的受害者,都会被爸爸责罚。罚完家法,还要跪在壁炉前面。一跪,都是六七个小时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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