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肖钺摆摆手,让保姆把小孩抱走,他本不想留在这里陪床,奈何夏垒的身体状况不佳,随时有离世的风险,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白韶要求夏肖钺留在病房。
“我会把他养大,这份家业也是他的。”夏肖钺说,“他喜欢谁,想做什么,我不会干预。”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柜上,眼睛盯着屏幕,手指一刻不停地敲打键盘,“传宗接代是最无用的事情。”
夏垒虚弱地闭上眼睛,陷入深眠。
白韶睡得香甜,他翻个身,左手垂落沙发边缘,被一只手握住,百无聊赖地把玩。路初阳没有午睡的习惯,他睁着眼睛,像只调皮的猫捉住医生的手,指尖缠绕不休。
白韶的左手手指横贯一道深粉色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却独得路初阳偏爱。他平躺在午睡床上,右手牵住医生,脑袋里七想八想,一会儿想欧洲之行,一会儿想晚上吃什么,最终落在五一前医生说的话——生日礼物。
路初阳生于六月中旬,他并未告诉过白韶自己的生日,医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午休闹钟响起,白韶悠悠睁开眼,他尚未清醒,就被热情的路初阳亲了一口。
“我记得你说,给我准备生日礼物?”路初阳趴在沙发边,眨巴眨巴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哪天生日?”
“你推特账户上写了。”白韶说。
“……”路初阳攥紧拳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尴尬地接茬,“这样啊,哈哈。”
白韶坐起身,笑眯眯地说:“是呢。”
路初阳盯着白韶瞧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后背发毛,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没事找事。
白韶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说:“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生日那天给你。”
“喔。”路初阳忐忑地观察白韶的脸色,“那……我先上楼了?”
“等会儿。”白韶叫住路初阳,他双手叠放在办公桌上,神色平静地问,“之前我们是朋友,我没有刨根问底,现在我们是恋人了,告诉我,你之前谈过多少个女朋友?”
路初阳头皮发紧,果然躲得了初一躲不掉十五,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午睡床上,双臂抱住膝盖,乖巧可怜又无助地说:“算上大学女友,一共六个。”
白韶沉吟片刻,说:“如果你想结束这段关系,请直接告诉我,不要偷偷摸摸地去找别人。”
路初阳叹气,说:“咱们走着瞧,看谁先厌烦谁。”他站起身,走到缺乏安全感的医生面前,挤进爱人怀里,“的的,专注当下,别想那么远,成吗?”
“嗯。”白韶将下巴搭在路初阳肩上,“我相信你。”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分开各自奔赴工作岗位。安宁病房新来了几位患者,白韶例行接待病人,安排床位,记录病情,交代注意事项。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华灯初上,白韶瞥一眼挂钟,还有十分钟下班。他仰头喝掉瓷杯中的茶水,等待上小夜班的医生交接工作。
然而死神从不下班,紧急呼叫铃响彻楼道,白韶放下茶杯快步赶往铃声传来的病房。
等了这么久,死亡真正到来的这一刻,夏肖钺并非无数次脑内模拟的冷酷无情,他呆愣地站在病床旁,望着心脏监视器荧幕上颤抖的波线,说不出一个字。
“患者严重室颤。”白韶说,“推进告别室。”
护士和规培生将夏垒抬上平板床,一路推进白墙白地白炽灯的无窗房间。白韶对夏肖钺说:“想说什么,赶紧说。”
说什么呢,夏肖钺的视线扫过夏垒紧闭的双眼、枯瘦的脸颊、黑紫的嘴唇,他苦笑:“该说的话,生前已经说完,不着急这两分钟。”
四分钟后,心脏监视器发出空灵的“滴——”声,屏幕显示一条平直的线,夏垒宣告死亡。
第63章 玫瑰
白韶为夏垒盖上白布,看向夏肖钺,问:“患者死亡后,将保留半小时的告别时间。”
“好的。”夏肖钺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夏垒的遗体,眼神空茫,神色枯寂。
白韶走出告别室,看向朝他走来的路初阳。
“我听护士说你在告别室。”路初阳说,“就来找你。”
“夏肖钺的父亲走了。”白韶说。
路初阳算了算日子,说:“老爷子坚持了三个月,挺有毅力。”
“估计是看到孙子,心满意足,了无牵挂。”白韶说。
“呵。”路初阳冷笑,“他一蹬腿走得干净,半点儿不考虑其他人。”
白韶踏出住院部大门,伸出左手牵起路初阳,说:“不聊他,晚上你想吃什么?”
“阿姨做了鱼头汤,和手打鱼腐。”路初阳说,“特别好吃,鲜掉舌头。”
“好的。”白韶不挑食,十分好养。
两人乘地铁回家,地铁口距离小区大门不远,肩并肩悠闲地溜达进小区。步道两旁花团锦簇,赤橙黄粉的月季娇艳欲滴,令人目不暇接。
路初阳感叹:“我都是走车库,好久没有从上面走回家,错过许多美景。”
“你在我家住了小半年。”白韶提醒,“你也没怎么走地下车库回家。”
被拆穿的路初阳给自己找补:“所以我要请的的大夫吃大餐!”他晃晃交握的手,“的的在我家住多久都没问题。”
“我不熟悉这一片。”白韶说,他环顾四周,小区里的绿化景观精致无比,但缺少寻常小区的超市和菜市场,“你平时去哪购物?”
“都是阿姨去买。”路初阳挠挠头,“我买东西基本网购和叫闪送。”
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白韶问:“那我想要买东西呢?”
“跟阿姨讲。”路初阳说,“别担心,阿姨人很好。”
白韶习惯自己动手做事,突然要麻烦别人,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吧。”
乘电梯到十六楼,路初阳侧身让开门锁的位置,说:“你开门。”
白韶想起来上次录过指纹,便将手放在指纹识别处,“咔哒”一声,门开了。
“孟姨,我们回来了。”路初阳抬高声音。
“哎。”厨房里一道忙碌的身影,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她朝路初阳招招手,低头继续做饭。
白韶弯腰换拖鞋,将鞋子放进鞋柜,站直身体,问:“你吃完饭加班?”
“嗯。”路初阳期待地看向白韶,“你陪我吗?”
“陪你加班?”白韶拒绝,“不了吧,会打扰你。”他颇为感兴趣地看向露天阳台,“我去那边弹吉他。”
路初阳嘴角向下,闷闷不乐地说:“噢。”
白韶捏捏郁闷小狗的耳朵,朝盥洗室走去,丝毫没有妥协的迹象。
用过晚餐,白韶记下孟姨的联系方式,拿起手机抱着吉他走向露台。路初阳看着医生的背影,悲伤地垂下头,小白大夫竟然没有给他一个告别吻。
呜呜呜。
白韶打开暖黄的露台灯,抱着吉他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精心挑选一首歌,跟着哼两句。
晚风轻拂,夜色微凉,白韶拨弄几下琴弦,一句一句学着唱,他学得格外认真,每一个停顿和转折,都反复琢磨。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水星记》
这首歌亦是生日礼物的一部分,白韶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和物质基础,他只有百分之百的真诚和用心。吉他不如歌曲伴奏层次丰富,但愈加安静祥和,凸显白韶清澈温柔的声音。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
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才敢说沉溺
……】
旋律缓缓流淌,高低错落,铺开一段小心翼翼的倾慕之情。白韶将歌词和曲调刻入心底,一寸寸剥开心脏,描绘长成参天巨树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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