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德聪气得眼眶发红,他手指颤抖地指向白秀梅:“我当年就该把你淹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就算把我淹死,生的儿子照样喜欢男人。”白秀梅口吐毒液,她弯弯眼睛,“这你不就如愿了吗,到时候的的给你领回来一个干儿子。”
“两个儿子,让你白家好好发达一把。”白秀梅说,她穿着油光水滑的貂皮外套,脚蹬一双羊皮靴,手腕挂着一只金镯子,富贵逼人的模样,表情刻薄又高傲,“不跟你们掰扯了,我去北京看的的。”
“你!”白德聪被白秀梅一席话气得胸口憋闷,看在五万块钱的份儿上没有动手,“快滚,我白家没有你这种恶毒女儿。”
“正好,我也不想姓白。”白秀梅啐一口唾沫,拎起香奈儿的皮包走出白家院落,坐上蓝色的SUV。
驾驶位的司机问:“太太,您去哪?”
“去机场。”白秀梅低头划手机,长长的美甲敲打屏幕发出细小的哒哒声,“到机场后你把车开回公司,告诉老何一声,我去北京看弟弟。”
“好的。”司机恭敬地说。
第25章 法拉利
“你也去医院?”白韶站在玄关处穿鞋。
“是啊,我送你。”路初阳说,“顺便去医院看看拍摄团队,请大家吃个团圆饭。”
“你的员工不回家过年吗?”白韶问。
“你不也没回去过年。”路初阳将电脑装进背包,走到白韶身边弯腰穿鞋,“年后给他们调休。”
“贴心的老板。”白韶说。
“嘿嘿。”路初阳穿上板鞋,蹲下系鞋带。
白韶伸手抓住路初阳的卫衣兜帽,玩闹似的扣在对方脑袋上。
“干嘛啊。”路初阳晃晃脑袋,把帽子从头上抖掉,站起身,蹭了一下白韶,将医生蹭到门框旁,说,“不知不觉,我都在安宁病房拍了一个多月了。”
“下一个科室你选好了吗?”白韶问。
“眼科吧,去烦你老师。”路初阳说。
两人边说边下楼,走到红色的别克车旁,路初阳掏出车钥匙摁下解锁。
“叮叮咚”,白韶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把手机贴在耳边:“二姐。”
“中午出来吃饭,大姐来了。”白秀兰的声音传出听筒,“哎呀你别抢。”
下一秒白秀梅的声音传出:“的的,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找什么啊,的的今天要值班。”白秀兰说。
“在同心医院,朝阳这边。”白韶好脾气地说,“过年期间不忙。”
“行,我刚下飞机,打车过去。”白秀梅说。
“你就会给的的添乱。”白秀兰抱怨。
“几年没见,你惯会顶嘴。”白秀梅叨叨妹妹两句便挂断电话。
坐在驾驶位的路初阳通过挡风玻璃上方的倒车镜瞥见白韶翘起的唇角,问:“发生了什么好事?”
“大姐来看我了。”白韶说,他胳膊肘支着车窗边沿,放松惬意的模样,“大姐小时候不爱说话,心地极好,是个细心且坚韧的人。她考上大专,爸爸不让她去,说家里没有钱供她上学。她拿上证件,偷偷溜出家门,去浙江上学。”
“后来就留在了浙江。”白韶说,“每隔三五年联系我们一次,聊聊近况。”
“你爸说没钱供她上学,怎么还供得起你读博士?”路初阳直白地问。
“他只供我读了两年书。”白韶说,“大三那年,他就不给钱了。”他看着路口倒计时的红绿灯,“那时候他想要我辍学回家学一门手艺,他觉得学医没用。”
“我二姐知道这件事,坚决不同意我回家。她刚毕业,工作第一年的薪水,她给我交了学费。”白韶说,“之后的硕士学费是我大姐掏的,等读博士的时候,我跟老师一块儿出飞刀,攒了些钱还给两个姐姐。”
“有时候我在想,他们没有钱,为什么要生四个孩子。”白韶说,“似乎是为了我,但又不是为我。”
“他们是为了在别人嘴里直得起腰,为了虚无缥缈的传宗接代,为了脑子里愚昧腐朽的执念。”白韶说,“我庆幸我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而不是成为另一个‘小胜’。”
“小胜是谁?”路初阳问。
“我的邻居。”白韶说,“他家追儿子追生了六个女儿,两个女儿早夭,三个女儿送人,留下一个女儿在身边养,还有小胜。”
“小胜自小蛮横跋扈,吃得肥头圆脑,体格壮硕,总是带头欺负别的孩子,我也是被欺负的小孩之一。”白韶说,他看着远处的医院大门,语气释怀,“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从未将这些事情翻出来讲给别人听。”白韶说,他眉头轻蹙,“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讲着糟心,你听着也厌烦。”
“我并不感到厌烦。”路初阳说,他打一把方向盘,“我是个导演,我喜欢听故事。”
“你愿意讲给我听,我很高兴。”路初阳看着后视镜将车倒进车位,他抿唇,不大好意思看白韶的反应,“比起你,我过得实在顺风顺水,包括我的烦恼,也显得无足轻重。”
白韶定定地看向路初阳,半晌,他说:“烦恼没有轻重。”他推门下车,门诊楼门口站着一名陌生的男性,正一脸纳闷地看着从红色别克车下来的路初阳。
“路导?”男人走过来,“你的法拉利呢?”
“……什么法拉利。”路初阳赶忙横不请自来的曾嘉霏一眼,侧身挡在白韶面前,一个劲儿朝好友使眼色,“你来咋不跟我讲一声。”
“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没回。”曾嘉霏说,“我来看看律师怎么样。”
白韶说:“你们聊,我去办公室。”
“哎。”路初阳侧身让开一条道,容白韶向门诊楼走去,趁白韶背对他们,路初阳一把捂住曾嘉霏的嘴巴,“你他妈真能坏事。”
“唔,唔唔唔?”曾嘉霏茫然地看着路初阳比划,“唔唔?”
“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路初阳反应过来,他松开手,指着曾嘉霏的鼻子,“我的车放在英国没运回来,你知道这事,提什么法拉利?”
曾嘉霏摸摸鼻尖,说:“这阵子我经常见你开别克,诈你两句罢了。”他贱兮兮地笑,“咋啦,路导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要装低调过日子?”
“你懂个屁。”路初阳瞧他那副贱样就来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到那句法拉利会心慌手抖,他以前从不在意炫耀财富,但在白韶面前恨不得将自己装进一个斯文有度的外壳中。
他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纪录片导演,不是浅薄庸俗的富二代。
仿佛这样,白韶会高看他一等。
最重要的是,白韶本来就不喜欢富少爷。
“路导,路导?”曾嘉霏伸手在路初阳眼前挥挥,“回神,想什么呢。”
“想怎么把你封进水泥里。”路初阳阴狠地说。
“哎呀。”曾嘉霏后退两步,“别这么记仇啊。”
白韶站在走廊边,望着窗外打打闹闹的两人,尽管路初阳已经努力降低财富的存在感,白韶仍能感觉得到对方出身于富裕的家庭、优越的阶级,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和朋友圈。
他万分不喜欢这种差距过大的交际关系,油然而生的失落像逃不脱的阴影,他想过未来的对象,可以是任何职业的中产,教师、公务员、银行员工,但不要是有钱人。
“小白大夫。”蒋永枚扶着轮椅缓慢挪动到白韶身边,“在看风景啊。”
“嗯,想事情。”白韶说,他转头看向蒋永枚,“蒋女士,您独自养大儿子的时候,有想过找个帮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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