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接我电话?”厉永奎拧紧眉头,彷佛在压抑怒气。
韩思农装作讶异,“我们有说好是吃午饭吗?”
“这……”厉永奎竟被堵得一时无语,脸更黑了些,咬牙切齿,“韩思农,你玩我?”
趁着对方的火山并未完全喷发出,韩思农朝前跨了一步,松软态度,熄灭火星,“我睡过头了,别生气,好不好?”
厉永奎胸腔起伏了几下,虽烦躁却无奈道:“你想吃哪家的小龙虾?”
韩思农笑,知道厉永奎在给台阶下,“雪松路吧,那里吃的什么都多,好久没去了,还挺想念的。”
厉永奎还是开得那辆蓝色小轿跑,确实骚包。
两人上车时,有不少人侧目,大概觉得太过招摇。
酒店位置和雪松路在城市直线对角上,自然逃避不了拥堵路段。两人在车里,白白多出了一段难得时间。
韩思农没什么话想说,只是盯着车载挂件出神。可厉永奎似乎在无端烦躁,也不知是因为路怒症犯了,还是别的其他原因。
“小深。”韩思农轻咳了一声,叫他。
厉永奎明显一滞,略带僵硬地转过头,与韩思农对视。
韩思农露出一个笑容,“要不放首歌听吧。”
厉永奎眼睛睁圆了些,隔了好一会儿,垂下眼睫,怏怏问:“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韩思农掏出手机,“连我的蓝牙,可以吗?”
厉永奎没说话,手指已经在触屏上点点,打开了蓝牙。韩思农搜到蓝牙,输入密码,连上音乐播放器。
科技日新月异,竟然有一天,也能成为救场工具。
“现在的流行乐,跟我们年轻时流行的果然不一样。”韩思农忽然说。
厉永奎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其实正轻叩着,随着车厢里流淌的音乐在打节拍。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已经放松许多。
“是吗……”他下意识问,“什么不一样了?”
韩思农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露出尤为真切的笑意,“就像我儿子吧,初中生,现在听的都是什么合成电子乐,风格很迷幻,歌手也不好好唱歌。”
厉永奎心下一紧,缓缓侧过头来,眼神颇为受伤,苦笑道:“韩思农,你可真他妈会聊天。”
韩思农不以为意,平视前方,岔开话题,“注意,马上要并道了。”
雪松路没有停车位,他们只能将车泊在较远的立体停车场,再步行到小吃街。
江城盛夏尤其流行吃小龙虾,只要是稍微知名点儿的小龙虾餐厅,均会人满为患,还没办法提前预约。
更有奇观,黄牛会卖叫号票,只要愿意多出百来块钱,便不用站在街边傻等。
厉永奎四处乱瞟,试图挖出个靠谱黄牛,想要节约时间。
“没关系……”韩思农发现他的意图,“要不然先去旁边吃烧烤,搞碗蟹脚面,先把号拿着,等差不多了,再转过来吃小龙虾。”
“你吃得下去?”厉永奎抬抬眉毛,不太相信。
“不是有你在嘛。”韩思农表情摆得无辜。
厉永奎不禁翻了个白眼,“大哥,我今年三十八了,不能随便乱吃,吃多了,很难减肥。”
韩思农抿唇,笑意更深,“厉害厉害,这么注意保持身材,看来我得向你学习。”
听闻这句,厉永奎目光上下扫,认真打量对方——身材没有走样,仍然瘦,肩膀宽阔,脊背直挺,中年人有这种身姿,堪称优越。
更何况,韩思农眼角虽添了几道皱纹,可模样倜傥不减,照旧赏心悦目。
“二选一吧……”厉永奎叹了口气,“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韩思农恍惚了一瞬,莫名觉得这话耳熟。
“那就看哪家人少,去哪家吧。”韩思农妥协。
最终,他们坐下来吃烧烤还有蟹脚面。
餐馆逼仄,人气鼎沸,桌子上有着不明油渍,被一层薄薄的塑料桌布囫囵掩盖。
服务员们嗓门尤其大,一边匆匆上菜,一边不耐烦地吆喝客人去柜台买单。
还有闹哄哄的食客,码头文化造就的大大咧咧。食物香气四溢,勾动味蕾,酝酿出人间烟火气。这份烟火气,独属于江城,哪儿都难觅。
“你现在还能吃辣吗?”厉永奎正低头点单,握着铅笔勾勾画画。
“微辣吧。”
“葱呢?”
“可以,不要香菜。”
厉永奎抬眼,憋不住笑意,“口味没怎么变啊。”
可他很快便敛住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韩思农将他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小深……”韩思农没头没脑地说,“很恨我吧。”
厉永奎握着铅笔的手,渐渐攥紧,冷笑了起来,“恨?你配我惦记,用全力去恨吗?”
“那你是在等我吗?”韩思农眯了眯眼,瞳孔慢慢收紧。
厉永奎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这男人未免太过自信了吧,自己凭什么还在等他?!
而且,他觉得此情此景尤为可笑。
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讨论那些伤痕满满的曾经。
大概……他们之间的过往,也并不值得被郑重对待,就像可以随意被倒进阴沟的泔水。
厉永奎忽地没了胃口,猛地起身。
“我不该约你,你一个人吃吧……”厉永奎放下铅笔,将菜单推到韩思农面前,“你一个人吃,就没有人限制你了,可以只挑自己喜欢的吃。”
韩思农脸上闪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有些狡黠,还有些无奈。
他并不被厉永奎的怒视逼退,缓慢且清晰地问:“如果你不在乎我,为什么要来插手,我从悦达的退出?”
近乎残忍的停暂,带来了新的痛苦。
厉永奎呆站着,发觉自己竟吐不出一句合理的反驳。
蟹脚面真的好吃,呲溜呲溜。
另外,望周知:最恨=最爱。
第51章 chapter 49
“你找我出来吃饭,不会真的仅仅为了吃饭吧。”韩思农顿了下,用一种模糊的笑意,又让一切变得悬而未决,“难道,真得是我想多了?”
韩思农总是那么得体,以此衬得其他人,都是那么不得体。
“你利用了我……”厉永奎痛苦地说,“不是吗?”
“你又一次——”厉永奎昂起下巴,眼眶逐渐通红,声音不自觉尖锐,“又一次把我置于了死地……耍得我团团转,踩着我帮你铺好的道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全身而退!”
他心里只有一团黑,眼前似乎也黑了,黑像潮水覆过来,围困了所有出路。
韩思农没有否认。
他的确有把蜘蛛网布好,只等猎物自投罗网的嫌疑。
一切都要从韩思农同悦达的斗争说起。
命运诡谲,悦达明明是韩思农的毕生心血,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却要同孕育的成果抗争。
厉永奎被迫单兵出走后,悦达董事会进行了大清洗换届,并开始了新一轮的全国性战略部署。
悦达完成全国性战略部署的首要步骤,便是进行收购扩张。收购也是拉高股价的最佳策略之一。
除去在经济发达地区的集中开发外,东北也成为了战略中心。
但房地产开发具有强烈的政策敏感性,站在风口,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一旦政策收缩,受宏观调控影响,项目收回成本的时间便会不确定延长,收支平衡岌岌可危。
厉永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复仇大计,就此展开。他俩本该「大路朝天,各走一方」,互不干涉,但他俩之间的过节,没法一笔勾销。
锦博湾一直是悦达东北的心病。
厉永奎还在那会儿,李亮海就擅作主张将扈城的项目差点搅出乱子。
哪知,这姓李的嫡系也不是省油的灯,李的一名亲信,叫鲁旺西……在东北项目建设期间,以悦达名义,伙同其他合资公司,并购了锦博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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