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侧目,臧白微抬下巴,神情专注地看着夜空,烟火的余烬映在他瞳孔里,好似坠落的流星。火光照亮他的脸又熄灭,这张脸离他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实际上却那么遥远。
林泊川又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如果他没有那样伤害过臧白,他们是否也可以拥有像别人那样纯粹的感情。
又一簇烟花咻咻咻地升天,片刻的华丽绽放后,瞬间变成灰烬,如同林泊川的妄想。不可能了,已经发生过的事,连假设都是不存在的。
林泊川一直看着他,既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臧白等得不耐烦了,搓了搓放在外面的冻的冰凉的双手,凑近嘴巴哈气,感叹道:“小情侣真能腻歪啊。”
“嗯。”
臧白扭头看林泊川,好奇道:“你怎么会认识小余?”
“上半年暑假,他在林生法务部实习。”
“他俩也是在林生认识的?”
“应该是。”
能在林生法务部实习,要么是有过硬的关系,要么是国内顶尖大学的高材生,无论哪一种,单从门当户对来说,华小豪这个大学肄业Alpha小司机都配不太上人家。
“真没看出来,傻小子某些方面也挺有本事。”臧白由衷赞赏道,“这么说,小余还比小豪大一些?”
“大两岁。”
这话出口,两人一齐默默没了声音。臧白也比林泊川大两岁。
林泊川轻咳一声,道:“大点也挺好……你看小余比小豪懂事许多……”
“……嗯……”
顺着这话,臧白把视线投到下边的小余和小豪身上。他们的炮已经放完了,但更远些的,沿着河岸和海岸的烟花仍在此起彼伏。路灯下两个热情似火的年轻人,心里的甜蜜最终还是盖过有人在场的羞耻,躲在灯柱后边抱在一起亲吻着彼此。
夜晚、烟火、海水咸凉的味道,和一对正值青春的爱侣,构成了一幅甜蜜唯美的画面。
臧白视线被吸引,脸颊也慢慢拥有了烫人的温度。
林泊川靠近,手臂互相磨蹭着,他终于拉了拉臧白的手:“你手好冷。”
臧白收回目光:“是有些冷。”
“你,那什么,站过来一些……”
臧白有些局促地上前一步,林泊川学着华小豪的样子,敞开了自己的大衣,把臧白包裹了起来。
林泊川的怀抱宽阔结实而温暖,两人交换着体温,贴在一起的心跳越来越快。林泊川垂目,无限温柔地望着臧白的脸,目光从额头到鼻尖,扫过每一寸,最后停在嘴唇上。他咽了咽唾沫,吞吞吐吐地开口:“臧白,我,我可以……”
臧白等待着林泊川的下文,心脏悸动得有些疼痛了。
这时大衣兜里的电话开始震动,林泊川愣了愣,还是接起电话。
华叔在电话那头着急道:“你们快回家,夫人犯病了。”
第55章 共枕
大年初一,凌晨两点,林泊川一身疲惫回到房间。他左脸上有些红肿,衬衣外面的马甲也被撕破了,看起来狼狈至极。
“怎么样了?”臧白也一脸急色。
“打了一针镇定剂,睡着了。”林泊川边说边把外边破了的马甲脱下来,“你妈妈没被吓到吧。”
“她还好,我之前和她说过你妈妈的情况,有些心理准备。”
“那就好。”
林泊川随手把马甲扔在沙发角:“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也睡了。”
没了马甲的遮挡,合体衬衣下鼓囊的好身材也呈现出来。林泊川习惯性一拉领带,解开扣子,顺手把衬衫也脱了下来。正当他解裤带的时候,突囡丯然发现臧白一脸震惊看着他。他马上停了手,捡起沙发上的衣服,捏着裤腰,有些狼狈:“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臧白撇开眼:“没事,你快去,已经很晚了。”
刚刚他们在海边看烟花,华叔一个电话把人叫了回来。林妈妈不知是被外边放炮的声音给刺激到了,还是春晚的声音引起了她什么回忆。原本还和大家一起高高兴兴打着牌,她突然就掀了牌桌,开始吵闹。
家里其他帮佣都回家过年了,华叔制不住她,也不敢让另外两位老太太帮忙,怕一不小心再弄出个好歹,只好给林泊川打电话。林泊川一回家,他妈妈好像更受刺激,不仅大吵大闹,还打人。林泊川一上前,就被她狠狠甩了个耳光。
不仅如此,这大晚上的,她穿了睡衣就往外跑。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疯起来的时候,力气总是特别大,动作也特别灵敏,精力还特别旺盛。林泊川追出家门,硬是在后院绕了好几圈都抓不住。臧白想帮忙,但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林泊川让他带白玉珍回房间,他会处理。
一直耗了大半夜,才把他妈妈给安顿下去,估计明天又会把她送回山上去吧。
臧白侧身躺在床上,面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暗自琢磨着林泊川的感受。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精神疾病和其他疾病不一样,它侵蚀着人的智识,不管他对他妈妈多好,照顾得多用心,在她疯起来的那一刻,那这所有就都回归于零。 他便不是她的儿子,不是她的亲人,她会用世界上最脏的词语羞辱痛骂,会不知轻重地动手,会恨不得杀死他……
如果说林泊川对他妈妈也没什么感情,照顾她仅仅是出于一种义务,那还要好一些。但事实上,林泊川很爱他妈妈,会在最无助的时候叫她。臧白稍微带入地想一下,如果白玉珍是这样,他就已经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黑暗中,身后的床垫轻轻陷下去,一股新鲜的沐浴液香味儿靠过来,林泊川安静地躺到自己那侧,便不动了。
臧白反复犹豫,有些忍不住想要安慰几句:“林泊川,你妈妈……”
“睡吧,”林泊川背对着臧白,显然不想谈论这件事,“很晚了,晚安。”
臧白咬了咬牙,也不再说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臧白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和颤动吵到了,他极不情愿又迫于无奈地体会着逐渐苏醒的过程。等他醒到七分时,就猛地清醒过来。
他自己的被子早就不知所踪,而他正裹在林泊川的被窝里,手臂横在对方胸膛,手掌钻到了睡衣底下,摸着他的胸肌,而他的腿,横跨在林泊川的胯中央,他的胯中央擦着林泊川大腿外侧。
臧白惊得简直要跳起来,或者叫出声,但他尽量冷静地抑制住了,如果这时候吵醒林泊川,他要怎么解释这个现场。
他按着跳动得过快的心跳,轻柔而缓慢地收回自己的手臂和腿,再轻柔又缓慢地,滚回自己那一半床位,再轻柔又缓慢把踹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好。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终于松了口气,累出一身毛汗。
但他刚放松下来,吵醒他时那种急促的呼吸和颤动又出现了,这次他清楚地听到这动静是旁边的林泊川发出的。
他怎么了?臧白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又听见一连串嗯嗯声,像是特别痛苦,被束缚住,无法张口无法挣脱的呻吟。这感觉臧白意外地熟悉,肯定是在做噩梦。
“林泊川,你醒醒,你做梦了……”
臧白知道噩梦中的人被突然弄醒会受到惊吓,便试图温和地叫醒他,但这显然没用,林泊川哼哼得更大声,浑身的肌肉都战栗起来,像是痛苦到了极点。
臧白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先是打开了房间的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下,他更看清了林泊川那张被噩梦缠身已经扭曲的脸和被汗水湿透的额发。
他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伸手推他的胳膊,几次三番醒不过来,他的声音和动作也越来越大。
林泊川猛地睁眼,一双布满血丝的鲜红眼珠,像个恶鬼,紧接着他起身就狠狠掀了臧白一把。跪着的臧白被他掀了一个趔趄,要不是倒在床上,他胳膊可能已经废掉了。
“操……”
“……”林泊川显然还没从噩梦里恢复过来。
臧白爬起来,揉了揉扭痛的手腕,皱着眉头,也不是问句:“你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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