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呢喃着。 面部肌肉不受控地扭曲起来,胃部一阵阵地泛着酸意。
今泉晴治向后退开了半步,脚腕却不慎一扭——他惊慌地低下头,发现是他皮鞋的后跟踩到了其他东西。
——是一只手。
心跳的频率越发快速,他沿顺着手臂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就他的后方,还躺着一个金发女人!
她的身上没有血迹,也几乎不见伤痕,只是面色苍白、紧闭双眼,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今泉晴治踌躇了一瞬,但还是壮着胆子蹲下身,将手指探向了女人的鼻底。
微弱的气流洒向他的指尖。
她还活着!
书房虽然还未被大火侵蚀,但如果把她丢在这里,要不了多久这个女人就会被烧死。
今泉晴治很清楚自己是来寻找妻子的。尽管素未相识,但他不能丢下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管。
那就动作快点……先将她带到走廊去。
他勉强稳住杂乱的大脑,冷静地思考着。
将一名成年女性带到走廊去,并非难事。
今泉晴治虽然是名画家,但一直留有运动的习惯。
他将背在身后的女人放下,让她得以倚靠一面墙壁。她所处的位置就在走廊的岔路口,只要酒店的员路过,就一定会将她送到医院。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后,他喘息了半秒钟,抬手抹过汗水。
然后,再度奔赴火海。
1203号房的火势更盛了。
再次踏向玄关时,制作精致的木质吊顶开始松动,几处木柱摇摇欲坠,连着四下浮动的火焰坠了下来。
今泉晴治捂住口鼻,尽量避开散在额顶的黑烟,佝偻着后背艰难前进。
这间屋子他曾经住过,因而对内部户型十分了解。
在他动作迅速地确认了几个房间但都无果后,今泉晴治将目标锁定在了唯一没有涉足过的书房。
书房附近的火势,是最严重的。
这场即将蔓延整座屋子的火,似乎就是从书房燃起的。
确认这点后,今泉晴治越发心惊。
“怜纱——”
“怜纱你在吗——!?”
他躲闪着几乎要将他包裹的烈焰,大步奔向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余留出一段微小的缝隙。
而当今泉晴治站在书房的门前时,竟然从门缝中捕捉到了一阵异动——
那是吼叫。
有人正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呐喊着。
“砰!”今泉晴治一脚踢开房门。
尔后,他看见了趴跪在房间中央的一名青年。
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衫,身上沾染着一抹灼目的红,他的肩膀在抖动,指甲紧扣着地板,破碎的呻吟从苍白的唇间飘出。
今泉晴治认识这个人。
——纪田真,那个同是从日本长野县赶来的年轻艺术家。
下一秒,青年爆发出了一句嘶吼:“出去!!!!!”
今泉晴治的身体一顿。
他看见青年开始自毁式地将头撞向地板。
“咚!咚!咚!”他一下接着一下,恨不得就这么将自己的头颅砸穿,很快就有殷红的液体从额顶滑落。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他依然在叫喊。
这诡异至极的一幕,令今泉晴治战栗。
青年疯也似的摇着头。怒吼过后,他又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像只濒临死亡的困兽,只能竭尽全力地撞击将自己桎梏的牢笼。
“纪田君!纪田君!!”今泉晴治试着呼唤了几声,可对方毫无反应,无神的双眸凝视着虚空、毫无焦距,像是早已丧去了灵魂。
今泉晴治手足无措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有点碍事了。”
那是略带清冷、却格外悦耳的女音。
是怜纱!!
男人连忙扭过头,一瞬的喜色涌上脸庞。
熟悉的声音,让他忽略了话语本身的含义,持续过久的危险,也让他忘却了妻子此前的异常。
身着长裙的女子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浅灰色的眸子染上了火光,竟显露出妖冶而悚然的赤红色。
今泉晴治如释重负般,脸上终于多了些笑意:“怜纱,终于找到你了……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我们……”
“砰——”
男人的嘴角一僵。
妻子的手中,似乎举着一把手枪。
今泉晴治缓缓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胸前,绽开了一朵的血花。
炽热的液体从花蕊中央喷涌,他的身体开始发冷,视线中妻子的脸庞逐渐模糊……
“咚。”他摔在了地上。
——我们一起回去,昇还在家里等着我们。 他无力地嚅动着唇瓣,在最后一刻,将自己没能脱口的话无声道出。
可惜无人聆听。
……
黑发女人握着手枪,无视了地面的尸体,直接抬步越过。
火焰还在焚烧,在房间中央的空地处跪着的青年,似乎没能发觉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依然痛苦地捂着头,眼球一度不自然地上翻,身体持续处在痉挛状态。
女人咧开了嘴角。
惨叫声于她而言,是助兴的乐曲,只会愉悦她的精神。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晓我的存在的……”女人一步步迈到青年的身边。
她弯起漂亮的眉眼,笑眯眯地:“但值得庆辛,我为自己预留了一些后路。”
她抬起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额头。
“初次见面时,我在这个女人的大脑里留下了一小部分数据作为标记。不多,不过足以让我短暂地操纵她一会——这就足够了。”
“毕竟数据……不就是可以随意分割的吗?”
她大笑了起来。
癫狂的笑声盘旋向空中。
女人仰起头,狰狞地牵扯着嘴角,两行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第167章
1203号房的一切尚未终结。
书房上空仍萦绕着尖利的讽笑, 跃动的赤色烈焰愈发汹涌,如同在夜中肆意扩张领域的猛禽;空气一度被灼热的高温扭曲,零碎的火星在屋内飘浮。
当乌发女子无神的目光逐渐清明, 龇牙咧嘴的大火倒映在瞳孔,她的双目逐渐张大, 晶莹的液体冲破眼眶,大滴大滴地沿着脸庞的弧度滑落。
她的手臂在颤抖, 不知如何出现在手中的枪“咚!”的一声,掉落在了地面。
木头烧焦的气息无法掩盖那阵浓郁的铁锈味, 今泉怜纱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跌跌撞撞地向后倒退。
声带像是被刺破般火辣辣的,她只能勉强发出干涩的轻喃:“我……”
“我做了……什么?”
丈夫侧躺在地板上,毫无动作。
那张定格于最终时刻的面庞充斥着不甘,空洞的眼神紧紧凝视着她站立的方向, 像是还有什么话语未能嘱托。
今泉怜纱的视线在发黑。
她甚至无法稳住身形,几乎就要直接昏死在这里。
然后她听到了一道歇斯底里的喊叫——
那道声音格外沙哑,如同被锋利的刀刃划过,好似即将呕出鲜血。
那人还在叫喊:“出去——!”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词汇,匍匐在地面, 一次比一次剧烈地挣扎着。
面对这一幕,今泉怜纱呆滞了许久。
她很难形容她当下目睹的画面。
地上的青年她见过——某日回到酒店时, 这个男人就站在泰维斯酒店的大门口。
他抬臂滞于空中, 用双手比出长方形的框架,将建筑的一角框在手指间。
她的丈夫说,他一定是个摄影师、再不济也是艺术工作从业者, 因为他看起来像是在模拟拍摄角度, 准备为这间酒店拍下一张构图出色的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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