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朗没再细问他的行迹。
她带着今泉昇回了房屋内。客餐厅的一角上,温暖的灯光自天花板投映而下,打照在长方形的餐桌上;餐桌上则铺就着浅蓝色的桌布,中央置放着造型精致的洁白花瓶,瓶中的鲜花娇嫩芬芳,花蕊之上还挂着水珠。
而数个被西餐盖扣住的白瓷盘,就这么平整安逸地摆在桌上,三个餐位旁边都安置着刀叉。
“过来吃饭。”她突然说。
“我和克丽丝正在等你。”
今泉昇呆滞了一瞬。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究竟是种什么感觉。五味陈杂,而他解析不了其中的成分。
上一次他听见这种话,恐怕还是父母没有过世的时候。
而这句话,现在却从一个出身黑衣组织的女人口中提起。
这顿午餐置备的很精致。
莎朗·温亚德是个富有生活格调的女人,而这件事今泉昇早就发现了。
即便回家再晚,她也一定会泡个温水澡,有段日子今泉昇每天都要帮她准备温水,偶尔还被要求朝浴缸里撒上一些花瓣。
而莎朗临睡前,一定会靠在窗边喝些红酒。
即便是在底特律那种入夜后混乱不堪的地方,也不妨碍她穿着舒适的浴袍,靠在客厅的窗边深思。她会慢悠悠地摇晃起高脚杯,让那摊暗红色的液体悬挂杯壁,最终流向那副烈焰红唇,顺着食道滑下。
金发女人落座在餐桌的主席位,过了一会之后,克丽丝蹦蹦跳跳地坐在了今泉昇的旁边。
她拍了拍今泉昇,笑嘻嘻地呼唤了一声“uncle”。
今泉昇看了看她过分纯粹的笑脸,但是并没有予以回应。
用餐的时候,今泉昇随便找了个话题。
“说起来……”
“为什么我们现在在千叶县?”他发问的表情,非常真诚。
一觉醒来过去了十五年,他想了解一些事情,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主席位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切割着几乎熟透的牛排,然后将餐盘递给了身边的克丽丝。
过了一会之后她才
抬起头,简洁地回应:“我在休假。”
“那你现在还在……”
“嗯,我还在从事演艺行业。”她点了点头,目光飘向身边正在大快朵颐的女儿,又不禁托着脸颊轻笑:“这段日子我在带着克丽丝环游世界,而日本千叶县,是我们的最后一站地。”
“也就是说,y girl,你的假期快结束了。”她抬手捏了一下女孩光滑的脸蛋,“我要送你回去上学了。”
克丽丝猛地抬起头,比母亲的更为明艳的水蓝色瞳眸瞪大了数倍,像是听见了什么危及人身的惊悚大事——
“不!”她喊叫着,“你不知道,老师留的作业究竟有多么烦人,而且学校甚至不让我们穿校服以外的任何衣服——everythg!!”
“那可真是可怜。”话虽这么说,莎朗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克丽丝和莎朗谈话的场景,其实有些滑稽。
而这种过分家常的话题出现在莎朗的身上,本就显得令人惊异。
克丽丝的英语说得比日语流畅得多,但她似乎更愿意用日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当她想不到那个词汇用日语怎么说时,便会倏地蹦出一个英语单词。
听见克丽丝现在正在上学,今泉昇其实有些意外。但转而一想,这一切又好似在意料之中。
“莎朗·温亚德”原本就是个合法身份,而以这个女人的手段,想送女儿去某所安全的学校上学,并非什么难办之事。
毕竟她曾经说过的——
[当个普通人其实挺好的。]
莎朗·温亚德是从那座研究所中走出的实验体,代号048。
如果可以选择,没人甘愿去做那个被关在单向玻璃中、时刻被监视器监控,任人宰割的实验体。
在研究所的那几周里,大概是他迄今为止历经的,最为灰败的日子。
即便是因过度疲倦而陷入了几十分钟的短暂睡眠,今泉昇也会在中途惊醒上好多次。他不清楚这个女人在没有离开研究所前,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克丽丝,现在在什么地方上学?”今泉昇看向莎朗。
他猜,莎朗不会把她的女儿放在日本上学——况且从克丽丝的词汇量来看,她生长在国外的概率更高一些。
“英国。”女人似乎已经吃完她的午餐了,此时正在用餐布优雅地擦着嘴。
今泉昇愣了愣,“英国的……哪里?”
莎朗挑了挑眉:“伦敦。那边天气有点不好,但有段日子我一直住在那,而恰巧有所寄宿制的贵族学校环境不错。所以克丽丝就在那里上学了。”
黑发青年的目光蓦地亮丽。
他放下餐具,一本正经地:“我也要去。”
莎朗沉默了一会。
她难得有些语塞,过了好半天才费力地接话:“…………去上学?”
克丽丝在一旁插话:“不,uncle,那可不行——那是所女校,不招收男孩的。”
“……不是。”
“我是说,我也要去伦敦。”
……
今泉昇正式获得了他的护照。
护照上黏着这张多年未变的精致脸庞,旁边写着卡慕·温亚德的名字。
这一次,他跟着莎朗光明正大地过了安检,从羽田机场一路飞到了伦敦。
长途飞机很是折磨人,克丽丝也早就睡着了。而一旁着装时髦的女人拖着压根没什么重量的行李箱,心安理得地把女儿丢给了今泉昇,现在金发女孩正在趴在今
泉昇的后背熟睡。
莎朗叫了她在伦敦的专属司机。
不过今天下了雨,交通有点堵塞,车子还没到,于是他们不得不在机场的门口等待。
这一路上,今泉昇都想问些在底特律发生的事情。
但是碍于克丽丝总是出现在莎朗身边,他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
现在克丽丝睡着了,他们似乎可以谈谈。
青年盯着街道上过往的车水马龙,扫在空中的绵密细雨致使行人稀少了一些,远处极具代表性的红色双层巴士打开了车门,里面急匆匆地跑出了几名到了站,却忘记带伞的乘客。
他张开淡绯色的唇瓣,上下开合着,却只发出了一个短暂的音节:“朗姆。”
莎朗立刻微眯起眸子。
就像是自然界中的某种强势生物,在嗅到了弥漫在空中的危险气息后,便会警觉地高扬头颅。
“他现在还活着吗?”今泉昇问。
十五年前,莎朗一步步将朗姆引诱至底特律。
她想在底特律杀掉朗姆,可惜最终棋差一步,她还是失败了。
而在那片大火中,今泉昇也对这个男人起了杀心。当他盯着酒瓶尖锐的边缘时,他切实地思考过如何用这东西,立刻掠夺掉朗姆的生命——可惜最后,他被弹窗制止了。
他猜朗姆现在应该还好端端地活着。
至多就是失去了一只眼睛。
只见身旁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牵扯了一下嘴角、
她看了看在青年后背上呼吸均匀,仍然处于熟睡中的女孩,这才冷笑着开口:“非常好。他活得好极了。”
“这些年他一直惦念着你,不过我告诉他你已经死了,在那场大火里烧成了煤炭,连神明也救不了你。就这么过去了十几年,他才终于打消了对你的念头。”
“所以我奉劝一句: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朗姆面前,也不要被那个家伙发现你还活着。”她耸了耸肩膀,“不然他大概又会像疯狗一样追上来,紧咬着你不放。”
今泉昇应道:“我知道了。”
“我还有个问题。”他说。
“我记得研究所里的那批实验体,一共有一百名,截止到我的编号069为止,只有你我二人从金属舱中成功存活。”
今泉昇看了看站在身侧的女人:“那么余下的31人呢?”
上一篇:换我来疼大官人
下一篇:酒厂调查员今天召唤出外神了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