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有位白月光(7)
“说错话,做错事,道歉本是应该。”姬无羡笑道:“这很难吗?小朋友。”
“死断袖,不想死的话,劝你马上撤手!”
姬无羡呵呵道:“是吗?那我好怕啊!”
小公子撑着长剑,努力好几次也站不起来,脸涨得通红,咬牙道:“再不撤,等我回去告诉舅舅,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不仅没爹妈管教,还有个超凶的舅舅啊?他是谁?”姬无羡笑意愈深,看来琅琊王氏,还真是从上到下都随了那人。
“他舅舅是我。”一阵寒风拂过,信步而来的青年,剑眉星眸,容颜冷俊锐利,棕红色长发高束,与那少年发型相近,只是束发的金冠两侧多了金翅鸟翼,玄袍纁裳,衣饰皆华丽无双,玄衣以朱线绣上精致的朱雀纹路,在夜色里似有赤色流光涌动,面若寒霜,音同碎冰:“你还有何遗言未留?”
那人似乎有隐疾,一足走路微有些跛,却也无伤大雅,并不需要手杖助走。
但他依旧手执一柄通体暗红,有着精美浮雕镂空纹饰的权杖,杖顶栖着只黄金雕成的金翅鸟,翼展张扬,嘴衔银石弯月,足勾焰阳烈日,华丽璀璨。此杖天下无双,乃琅琊王氏,一宗之主所持之物,是身份权势的象征。
本来恹恹的小公子,见到来人,欣喜地大喊了声:“舅舅!”
那人不答,轻轻叩了下手中权杖,少年后心黄符倏尔飞入那人指间,
禁制顿解,少年只觉浑身一轻,抱着剑兔子般奔了过去,被那人淡淡扫了一眼,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接扈从殷勤递过来的手帕,默默站到他身边去了。
来人是王涣,姬无羡自然认得,这身打扮,身后还跟了群扈从,颇有帝王巡游的架势,哪有半分认真夜猎的样子。
但他有些诧异,王涣是王朔独子,并无姐妹,又从哪里冒出个外甥来。
☆、徒野心
王涣与那少年站在一起,眉目丝毫不像有血缘关系,但周身散发着矜傲自负的气质,衣襟处亦有南红玛瑙珠串悬着个白色流苏球,与那少年身上的毛毛球颇有几分相似,但大了许多,数量也仅此一个,一大一小两道挺拔身影并立,如此看,却又像是亲兄弟。
“死断袖,看什么看,我舅舅屈尊问你话呢,发什么呆!”那少年呵斥道。
“你都说我是断袖了,还能在看什么?”姬无羡意味深长道。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公子本还不解,见姬无羡挑眉笑得十分开心,顿时明白过来,炸毛道:“死断袖你敢!看我不戳瞎你的眼睛!”
提剑就要冲过去,却被身旁之人抬手挡下。
“舅舅!这死断袖在对你无礼!”
“戳瞎?思远,我不是告诉过你,遇到这种魔道鬼修,直接杀了喂狗吗?”王涣冷然,指尖一错,那符纸蹿起赤色火焰,转眼化为飞灰。
姬无羡暗叹,他们从前就是对头,时隔数年再见,自己已非从前模样,王涣定是认不出,然而此番看来,王涣对他的厌恶丝毫未因时间而烟消云散,非但未散,反而如同陈年老窖般愈久愈醇,连不幸跟他一样修了鬼道之人也会被迁怒。
“你……你竟是个鬼修?!还敢说出那样的话!”少年盯着姬无羡,脸上怒意交织了恨意与悲伤,眼一红,如同受伤的小兽咆哮道:“我杀了你!”
此言一出,不仅姬无羡,连王涣也微微惊讶地看了那少年一眼,但并未阻止少年拔剑而去。
那叫思远的少年剑势凶狠,又有王涣护持,姬无羡收起那散漫之态,足尖点地,迅速退后,避开锋利剑芒,边退边嚷嚷道:“不好啦不好啦,琅琊王氏宗主纵族中小辈行凶,欺压散修啦!”
“鬼叫什么?”思远怒道,双手握剑狠狠斩下,姬无羡微俯身,正要拔刀一挡,却闻一声琵琶响,有道紫色音刃旋即掠来,将那极品宝剑打得光芒溃散,从少年手中脱手飞出。
姬无羡本算好时间出手教那少年做人,奈何那熟悉的琵琶音让他心神一乱,收手太急便因惯性往前扑去,正正扑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黑狗小艾坡像支离弦箭般蹿过来,兴奋地围着他俩打转。
清淡的药香萦绕鼻间,姬无羡愣了愣,抓住那人肩膀的手蓦然松开,同时,王涣的声音凉凉落下:“浮梦生道长也来了。”
“舅舅……他们,他们……”王思远本还生气,却在看清那身着白衣道者的面容后噤声,竟不自觉往旁边让开了去。
来人一手执镜,一手扶着姬无羡站定,从容笑道:“嗯,莲坞山中有道子需要的药草。”
正是浮梦生,即便身披如霜月华,言谈举止,却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姬无羡抬头,入眼是熟悉的清俊容颜,那双眸子淡若琉璃,依旧秋水无波,一袭白衣翩然尘不染,举止从容有风度,即便在这种常人看起来有着窘迫的姿势下,也不觉得任何失仪之处。
饶是如此,也不能再抱着,姬无羡松开手,稳稳心神道:“真是巧哈,又见到你了,浮梦生。”
“是很巧。”浮梦生点点头,嘴角漾开温和的笑意。
“你也来了。”王涣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手微不可察地摩娑着金翅鸟翼。
“是啊,上来看看。”谢霓羽一袭紫衣,腰悬水晶莲花,却是箭袖轻袍的男装打扮,清丽眉眼搭配这身,看起来是不输男子的英姿飒爽,提着一柄华光璀璨的长剑信步而来。
“谢姐姐!”王思远欣喜道。
谢霓羽将剑抛给他:“阿远,剑不是用来劈柴的。”
王思远想起自己方才气极时,剑式偏离了原本轨道,如同屠夫高握杀猪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脸一红,低声道:“多谢谢姐姐指教。”
姬无羡只是腹诽,在场没人觉得将他比作是根柴有不妥吗?确实有够衰的,什么冤家路窄,什么祸不单行,最令他感到头疼的两人,竟同时出现,现下有浮梦生,打架是不可能打起来的,姬无羡一丝拉都不想把事情变复杂。
当下便铁了心以从前不相识来蒙混过去吧,好在他这张脸目前是与从前有天壤之别。
“思远你别这么严肃,我阿姐不过是随口一说。”说话的,是跟在谢霓羽身后的少年,与他阿姐相似的紫衣轻裘装扮,对王涣抱拳端正行了个礼:“少御见过王宗主。”
“嗯。”王涣对他点点头。
王思远看到那夜色中走出的少年,心情已好了许多,待他从王涣那边折回来时,已奔上前去大声道:“少御你也来啦!”
紫衣少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一本正经道:“思远你又长高了。”
王思远打开他的手:“拜托,你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也是年长于你啊,乖,叫哥哥。”紫衣少年哈哈笑道。
“哼。”
“走吧走吧,我阿姐跟王宗主有正事要谈,我们先去打几头妖兽玩玩。”谢少御拍拍他的肩膀。
王思远点点头,又瞪了姬无羡一眼:“死断袖,下回别让我再碰到你。”
“嗯?他是谁?”谢少御终于看了这不起眼的人一眼:“你如此恼他,定是他做了什么过分之事。”语罢,微抬了手,一条盘在他腕处的赤色小蛇探出头来,对姬无羡威胁般地吐了吐信子。
姬无羡暗叹,自己已经努力在做个隐形人了,这时候那小子还不忘用眼刀将他挖出来,到底是有多恨。
“没事。”王思远却低下头,努力平复了下又在翻涌的悲伤与愤恨,往密林深处去了,王涣的扈从们急急跟了上去,谢少御看了姬无羡一眼,便也离开了。
“无关人员也散了吧。”谢霓羽淡淡道。
那几位散修闻言,知晓谢小姐是在替他们解围,皆感恩地望向谢小姐,然而后者并未看他们一眼,便不再多说,匆匆离去。
无视禁令上山,在王氏眼里自然是故意违反,而他们这几个人,好巧不巧撞上枪口,又有人一时口快顶撞了王若溪的外甥,从王若溪出场,纵使他们一直战战兢兢浑身不自在,也不敢开口请去,得罪了王家,今后怕不是无法再修界混了,态度好些,或有挽回。
获赦离开时,那寡言汉子也轻声提醒姬无羡快离开,见他未动,便道了句“保重”匆匆走了。
现场只余四人,山风拂过,带着秋夜独有的凉寒。
王涣沉默不语,目不斜视,看着不远处散落的破网,却并不是真的在意,只是在回避谢霓羽无声的诘问,谢霓羽则是盯着他,似在等他说点什么。
现场一片寂静,虽然那两人都未将他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姬无羡觉得再多呆一刻,他们就会认出自己了,便改变主意,拔腿就走。
却被拉了回去,力道不大,却让他顺从地退了回去,下一瞬,便是一道冷厉闪电劈在他差点踏足的地面。
“我让你离开了么?”王涣冷冷道。
“多谢。”姬无羡回过头,对拉住他手的浮梦生轻声道。
“盲人的感官总是比常人灵敏,不是吗?”浮梦生一笑,容色生动,如同夜色中优雅绽放的昙华。
“浮梦生道长,是执意要与王氏为敌。”王涣语气淡淡的,手指轻扣鸟翼,却是危险的预兆。
“浮梦生道长,别理他,带你朋友走便是。”谢霓羽上前一步,挡在他们面前。
“谢小姐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还想问,华丽无双的王宗主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霓羽眉一扬,语带讽刺:“把这深山老林当自家猎场,擅入者死么?”
“王氏决策非是此意,谢小姐不必恼怒。”王涣将目光从那些破烂银网上收回。
仙门夜猎,除了有些大家族早几百年就买了座山头设阵,放养猎来的或家养的非人类,吸引野生的妖魔鬼怪,将那处培养成一个原生态猎场,只有这个家族的子弟门生能上去打猎,练习或消遣,外人是不得上去的。
然而圈地并非良人行径,且有风险,万一阵法被破,山中猎物发现自己只是被困,外面还有广阔新世界蜂拥而出所造成的破坏也很令人头疼,因此后来仙门众人达成共识,已有猎场的不动,若后继无人再回归公共,而今后各家都不准再圈地为私,各家夜猎,皆是全凭本事,山河万里,公平竞争。
而现今,除了已覆灭的唐氏,只有琅琊王氏家有这种猎场,
“王氏决策我是管不着。”谢霓羽冷然道:“但是王若溪你记住,有我在一天,你的野心就别想得逞。”
“野心吗?”王涣闭上眼,似有些疲倦道:“我从来没有什么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