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有位白月光(106)
又宛如黑蛇在嘶嘶吐信,等待绝佳的时机发动攻击。
“为毁掉修界的希望,杀你和你的同修好友而来。”骆荣沉默稍时,终是给出了答案。
“那么,学生得罪了。”
“请。”
流光溢彩的朱雀剑带着冰冷的杀意刺向骆荣,那些散逸如同游丝的墨水迅速凝成实体,挡住那一剑,骆荣顺势抽身离开那锋利剑刃,再提笔,自笔尖涌出的大片水墨汇成的黑蛇,往朱雀衣少年疯狂汹涌而去。
重重黑雾暗藏杀机,条条黑蛇尽展毒齿,提笔掌杀的驼衣男子如同无间判官,誓要将朱雀衣少年逼下熔岩。
悬崖边上的少年额心渗出薄汗,朱雀长剑在火光映衬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如同银鳞白蛇在黑蛇群中狂杀不止,剑柄处的金翅鸟翼有电光滋滋流淌,将那些聚拢沉沉压下的黑色雾气悉数净化。
梦淮川上,狂风席卷的桃花缤纷,簌簌飘落如雨,铜镜那边的人依旧未听到浮梦生的回应,忐忑不安,却又故作轻松软声道:“咳咳,浮梦生好友,我说了这么多话,你如果能听到,就请回应我一下,好不好呀?”
浮梦生没有说话,哭脸狐狸面具男子却是微微颔首,笑着答了声:“他啊,现在他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汝,既已有赴死的决心,可不能再有任何牵挂啊!”
铜镜那边安静下来,火夕雾另一端却是洪泽滔天般的情绪汹涌而来,令笑意潋滟姿态悠然的狐狸面具男子也不由得一怔。
“殿……下……真的……是您。”
“哈。”一声轻笑,如梗在喉,似不在意,又或是真的不在意?
“好友,你不该来这里,离开梦淮川。”浮梦生的嗓音亦有些发干,清俊的容颜担忧之色愈深。
“标记对羽衣国国民来说,有三种方式,触碰,亲吻,肌肤相亲,”狐狸面具男子闻言,微微侧脸,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物般眯起眼睛,虽在对铜镜那边说话,看起来却是在浮梦生耳边低语:“汝是浮梦生珍重之人,汝可知,他为何要在那夜标记汝?”
那边没有回应,火夕雾却是重重地颤了下。
浮梦生亦是颤了下,眉心紧蹙,如同心底最幽深的秘密被撕开一个口子,有着如此新鲜的血淋淋的疼痛。
走到那一步之前,他在想什么?
尚未恢复兰羲之记忆时,他已能偶尔感应到一些东西。
那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世外净地,羽扇轻摇,将整个修界视为一盘棋局。
众生为棋,姬无羡亦是棋局中人。
他只能接收到支离破碎零零散散的讯息,勘不破全局,只能想尽办法跟在姬无羡身边。
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想要保护姬无羡,或许可笑,却是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当他得以窥见全局,才知道自己亦是棋盘中人。
光复羽衣国,那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却又溶于骨血中的责任与义务,重重地压了下来。
另一个自己,似要为此杀死他与他心爱之人。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只能是……
“汝身上有羽衣国太子的灵血与十字焰火棠,相当于有了王室血统,浮梦生与汝在桃花树下一夜的欢愉,是发乎于情,亦是为破身,承他雨泽之后,精血交融,汝之躯体,已非菌丝的温床,他这具副体,亦能复制吾这具本体的武脉灵力,拥有与吾一战之力。”
姬无羡是菌丝真正位于最顶端的源宿者,那些被链式层级感染的一级次宿者,二级次宿者,链式平行关系与上下级关系所有人,体内都如同埋了个隐形火,药桶,无论是成为活傀尸,还是成为亡者,都取决于源宿者母体的状况。
然而菌丝的作用远不止于此。
☆、清商怨
焰摩市城墙被强大的结界加持,城外血蚁成灾凶猛撞击城墙,誓要摧毁这座拦路重城,然而却是屡屡受挫。
蚁群发出震天翁鸣,越来越多的血蚁受到召集,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座鬼市外沿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血蚁发出的刺耳窸窸窣窣声让城中众人头皮发麻,鬼市纵使有铜墙铁壁,在这样猛烈的冲击下,真能挡得住?
铡月之征河洛城的惨状,现今修界中人就算没亲眼所见,光想想就已经是心惊肉跳了。
历史千万千万不要再重演啊!
王思远执弓,仰头望着苍穹之上浓重的阴霾与那个黑色的茧,面色凝重,忧心不已。
“思远,阿姐跟王宗主,还有黄泉君他们,一定会没事的。”谢少御低声道,然而手指已不自觉握紧衣角。
焰摩市的地面在那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中晃动了下,城中众人不由得瑟缩了下。
此时若有人从空中俯瞰,就能看到整座河洛城如同漂浮在血色浪潮上一艘抛锚的巨大铁船,又似傲然屹立在赤色汪洋中的孤岛。
朱雀衣少年握弓的手微微抬了抬,却又无力放下,之前不是已经试过了吗?他的灵力与箭镞,对那些血蚁无效。
他只在书上看到过铡月之征相关,还暗自想过,若是自己能够回到过去,也是能像舅舅与他的同修好友们一样闯出一番英名。
实在是太可笑太不自量力了。
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真的……太弱了,弱得毫无一战之力。
那么……姬无羡呢?
这一次,又是得靠姬无羡力挽狂澜吗?
王思远愣了愣,为什么会想到那个人?
舅舅几乎未曾在他面前提过姬无羡,他对那个人的了解,来源于道听途说书中记载,阴冥鬼首出了修罗道,他们统共就见了两三面而已。
却对那个人有了复杂的感情,憎恨、嫉妒、佩服,以及现在的寄托希望于他。
朱雀衣少年握紧手中华丽长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那个人?
人群中有人痛呼出声,接着周围就是一阵骚动,两个少年块步上前查看情况,皆是惊讶。
在地上打滚的修士,心脏部位隐约有了一抹红光,隐隐透出些蒲公英的轮廓,众人惊疑间,那人心脏处长出了一株幼苗。
绿色的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围在他身边的人皆害怕地往后避开。
那人痛苦的嚎叫声渐渐低下去,最终在地上躺平,从他心脏部位长出的树苗已有等人高,灰褐色的枝桠上开始冒出粉色的花骨朵儿。
突发此症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无一例外地在心口位置由血色蒲公英长出一棵树来,无数桃花在泠冽寒风中徐徐绽放,清冽的花香四溢,焰摩市内却无人敢欣赏这种诡异的美,有人看到桃花树将蠕动的根须狠狠扎入那些血肉之躯,如同在吸食骨髓血液为养分供己生长时,忍不住干呕起来。
王思远看着不断倒下的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一只手重重搭到了他的肩上。
“少御……”朱雀衣少年回头,关切瞬间变得忧急,“少御!”
黑犬也有些焦急地围着两个少年乌噜噜打转,脖子上浮梦生送给它的铃铛在叮玲玲作响。
紫衣少年面色苍白,强忍着痛苦道:“是……菌丝……”
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脏,前几个月菌丝导致的活傀尸之祸历历在目,活傀尸尚有救,此番直接是肉躯为壤长出一株树来,还能救吗?
被狂躁的血蚁冲撞的焰摩市又震了震,城中人的心亦宕到谷底。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培植出这些邪得不能再邪的邪物的?
那个人的目的,不是搞凉正道,而是要搞死修界所有人吗。
昔日令他们闻风丧胆的姬无羡,令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黄泉君,跟那人比起来,怕不都是都是弟弟。
东宫神鹤开始组织东宫家修士划分隔离区,那些未被菌丝感染的修士凡人大多远离了感染者。
也有留在同修好友身边,一步未离的。
谢少御的额心有细密的冷汗滴落,心口同样浮现出血色蒲公英的轮廓来。
王思远扶着他,焦急道:“怎会,菌丝不是都被压制……”
说到一半他才恍然,菌丝能被压制,却并未被根除。
当初先生说,他们有一年的缓冲时间研制根治办法,可在那之后,修界的动乱迭起,三大仙门医部人手严重不足,研制解药的计划进度缓慢。
“少御,你不要有事。”王思远紧紧扣住面前人的手臂,尚未开口时,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思远,没关系,变成一株树,总比成为活傀尸强,”紫衣少年的心在绞痛,然而比起那痛,他更是见不得好友伤情,拍拍王思远的肩,露出个大咧咧的笑:“桃花树挺好的,生命力顽强在哪都能活,开的花漂亮,等这些事情了了,阿姐一定会把我移植回金陵的,”想到生死未明的长姐,谢少御又是眼眶一涩,却还是努力保持着轻松的语气:“你想我的时候,记得来给我浇浇水就是。”
未被菌丝感染的人们远远看着感染者们各种的生离与悲苦,皆是摇头叹息,慕琴音去得太早,果真是红颜薄命,天妒英才。
修界唯一研制出解药的,只有慕琴音,然而不谢花台之殇,带走了医仙子,菌丝的解药,也在那场祸事中化为齑粉。
那些窃窃私语被风一吹就散,然而王思远却捕捉到了风中那些关于慕琴音的言辞,心中一痛,紧紧抓住谢少御的肩膀,含泪喃喃道:“娘亲……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思远,离开吧……”谢少御抓住王思远的臂弯,想用力将他推开,然而他终是被心口长出的树苗压垮,单膝跪地,菌丝似在缠缚他的心脉,已经疼得喘不过气来,“这玩艺儿怕不是活的,你不要被哥哥我……被感染了。”
“我不!”王思远却是一把将谢少御抱住,“我要陪着你!”
“你可真是……真是……”谢少御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手上的力道亦是一松,王思远惊恐地抬头,面前之人已失去生息。
“少御!”抱着紫衣少年的王思远,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小艾坡悲声仰头嚎叫了两声,歪着毛茸茸的狗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有些焦虑地用后腿刨了两下土,终是下定决心般张嘴咬住了谢少御垂落在身侧的手腕。
“小艾坡!你……你要做什么!”已经哭得有些精神恍惚的王思远,对爱犬此举大为不解,下意识地握住谢少御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要用力推开黑犬。
然而那记手刀终是未落下,鲜血自细犬齿缝流出时,他察觉到谢少御已经停止的脉搏开始重新跳动,虽然微弱,但那就说明,谢少御……还活着。
紫衣少年心脏长出的桃花树在枯萎,其他感染者身上的花树却是愈发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