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有位白月光(51)
“我喜欢这个有勇气的少年,不可以吗?”女修淡淡道:“何况,我看他并非是去添乱。”
行至湖心,少年自怀中摸出一把裁成白鸟状的符纸,咬破食指,血珠涌出,少年抬手飞快地给白鸟点上眼睛,扬手一撒,纷飞如雪片,簌簌落入湖中。
又见兰羡席地而坐,取出腰间紫竹箫,抵唇奏响,曲子婉约却有丝鬼魅飘渺,游移如丝的诡异感,浮在水面的纸片被箫音趋使,如同有了生命般,展翅往晴光无法触及的水底深处呼啸而去。
姬无羡立于嘈杂人群中间,漠然看着那位红衣少年认真奏箫,按上腰间佩刀的手犹豫半分,终是松开。
再看看吧。
时间又过去几分,水面依旧没有动静,红衣少年低头看着舟下湖水,冷光穿透浅蓝色渐渐沉沦化作幽深的黛黑,那团恼人的黑似乎吞噬了一切,阻断了他与兄长的联系,少年明眸中浮现一丝怒意,眉心轻蹙,箫音变得尖锐起来。
幽深的暗色中终于亮起一点点暗红色的光,水下阴影窜行,有巨大水生物行过之处自动分开的水路,继而湖面掀起滔天巨浪,青鳞巨蛟破水而出,那恶蛟已生有海浪一般向后翻卷着的大角,立体宽阔的鼻子下须髯飞扬,一双金色上挑的立瞳给那威严的本相增添了几分威严,分明已有化龙之兆,却行残害生灵之事,岸上众人见它本相一次,便叹息一番。
探出水面的蛟身粗长巨大,菱角分明的鳞片组成了整片坚硬的甲胄,刀兵难破,身边跟着群白色纸鸟蝴蝶,纸鸟正在狂啄其鳞,蝴蝶缠身如罗网,蛟龙摆尾试图甩尾扫开那些纸灵,拍起的浪花将湖心唯一的那只小舟被打得飘飘摇摇,舟上少年却毫无惧色,欣喜地站起身来,高喊了声:“大哥!”
蛟首之上的青年,长身玉立,手执流光长剑,腰悬琉璃避水珠,身披银甲,衣袂翻飞又纤尘不染,莲冠规整束起的墨发被狂风吹得恣意狂舞,容颜艳丽如同银雪牡丹,身处狂风浪潮中,立于阴霾天空下,犹如一道明媚光华。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过得好快,回来的路上下雨了,沾了雨水的桂花香真好闻,馥郁又清新。~
☆、刀剑合
兰羲之微微侧身,没有答话,翻手已用流光剑刺向恶蛟颅顶,剑破鳞甲,如金铁相击,发出刺耳铮鸣。
缚眼的白绫飞舞,青年的目光如一片冰凉雪花飘落,转瞬消融,少年察觉到兄长的责备之意,握箫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固执地立在原处,没有退一步。
蛟龙狂啸一声,巨大的音浪震耳欲聋,掀起狂风巨浪往岸边拍去,围观者纷纷咂舌,恶蛟周围绕身纸蝶已被瞬间震碎,仅剩白色纸鸟还在疯狂啄着鳞甲。
兰羲之的流光剑刺入蛟首半尺,却已无法再进半分,红衣少年将紫竹箫别入腰带,顺手抽出藏心,弯刀寒光泠冽,如同一泓冰泉划破阴霾长空,在恶蛟颈部的鳞甲留下道深深刀痕,却并不致命。
此兽凶残,要害部位的鳞甲又比身体其它部分都要坚硬许多,果然难以从外部攻破。
但兰羲之那一剑显然对其有所创,蛟龙吃痛又被凌空飞来的一刀激怒,猛地低头向孤舟上的少年俯冲而去。
少年看着兰羲之在蛟龙临近船前之际,拔剑跃下蛟首踏波而来,如同一只优雅的白鹤落到他跟前,又欣喜地唤了声:“大哥!”
兰羲之挡在他身前,一剑逼退那只巨大水兽,水汽弥漫间,他终于低低答了声:“为何要来?”
“我来帮大哥啊!”少年笑容灿烂道:“不对,上次说好的,我自己杀蛟取丹,大哥你偷跑。”
“阿羡,你真是……”兰羲之叹了口气,美丽的脸上又是无奈之色:“逃学是要被记过的。”
“大哥,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学分的事啊!”恶蛟再次来袭,少年随即出手:“斩了这畜牲,能将功补过吧?”
正是藏心与流光刀剑合并,劈风破浪直中蛟首,鳞甲终破,腥秽的血液喷洒而出,蛟龙嚎叫一声,又潜入水中去了,岸上围观群众纷纷叫好。
少年将刀扛回肩上,红衣飞扬,笑容明亮:“大哥你不要再生气好不好?”
“阿羡,”兰羲之摇了摇头,微微侧脸对身后之人轻声道:“你的那些纸鸟,是怎么回事?”
“啊,就是普通的纸灵啊。”少年依旧是大剌剌的笑容,心中却是砰砰砰打起鼓来。
乐修以器驱灵并非稀奇,但寻常纸灵无需点血为睛,他暗修鬼道,自然不敢让兰羲之知晓,以默情箫驭灵对敌,此乃头回。
“方才那一曲,你从未奏与我听过。”长剑指地,蛟血顺流而下,剑身已然光洁如新,向来温柔可亲的兰羲之,此时语气淡淡,却有一种无形的威严。
“作战用的,又不是什么好听的曲子。”不能紧张,不能后退,每次面对大哥的时候,他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但修鬼道这件事上,他心意已决,少年抬起头望向身边之人,故作轻松:“大哥若喜欢,回头弟弟再奏与你听便是。”
“好。”兰羲之点点头,唇角终于又带了往常般的笑意。
少年松了口气,他平日里奏给兰羲之听的,皆是与默情配套那本古乐谱中的清平章,兰羲之取琴合奏亦常闻箫乐,五感渐失的症状也因此得以解除,现下除了眼睛依旧看不见,已无其它可忧心之事。
只有眼睛依旧看不见,依旧。
舟上少年垂眸瞟了腰间默情箫一眼,暗自握拳。
姬无羡沉默地立在人群中,周围喧嚣嘈杂,离湖心亦尚有距离,然舟上二人的一举一动,少年心中所想,他都一清二楚。
那时他是在暗下决心,定要好好修习此道,有朝一日,修为精进,有能力奏出华龙章,就能治好大哥的眼睛了。
“蛟怪入水已久,我下去看看情况。”兰羲之目光落向平静的湖面,薄纱下的双眼湖水一般幽深宁静。
洪泽湖下水脉四通八达,若蛟怪就此遁走,倒是会前功尽弃。
“大哥,让我去。”少年挥了一下刀,十分自信道:“给它好看。”
“我来之前已熟记水脉图,此前也下去过两次,比你更熟悉这水下情况。”兰羲之笑道。
“大哥……”
“好好呆在船上,不要乱动,”兰羲之抬手,轻轻揉了揉少年那头卷发:“必要时候,我会用火夕雾联络你相助。”
清淡药草香气萦绕鼻尖,少年身体僵了僵,立正答道:“好!我听大哥的!”
岸上姬无羡身边有位粉衣少女惊呼:“天惹,摸头杀!他们兄弟感情真好!”
船中兰羲之迎风而立,风将一袭白衣吹得翻飞如昙华,青莲冠下墨发飞扬,执剑如同洛水之神宛立水中央。
大哥他真好看,姬无羡望着那人,心中又是熟悉的谓叹。
却见兰羲之往他所在方向望过来一眼,明知对方白绫之下目不能视,姬无羡还是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借前面之人挡住自己的视线。
“大哥,怎么了?”红衣少年疑惑道。
“岸上好像有我们认识的人在。”
“不会是爹亲吧?”船上的少年姬无羡也朝岸上望了过来:“没有啊。”
“嗯,大概是我的错觉,”兰羲之点点头:“我先下去了,阿羡你自己小心。”
“好,我等大哥联络。”
兰羲之跃身至湖中后,红衣少年又盘膝坐下,取出默情,犹豫了两秒,将其奏响。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奏鬼箫驭灵护航。
“这曲子可真好听,”那粉衣少女侧耳倾听,笑道:“我此前只知杜蘅君擅琴,没想到兰羡居然擅箫。”
“大哥如此优秀,小弟自然耳濡目染,”那少女的同伴亦是抿着嘴笑了两声:“不知今后是否能听到姑苏双璧琴箫和鸣。”
“双璧?兰二何德何能!上次我家儿子在学宫被兰二那小子胖揍,我去找骆夫子,那小子满嘴歪理,气鼠我了。”有个胖中年男人意难平道。
姬无羡眯起眼睛,没有搭话,他那时在学宫揍过的人不少,家长也见过几位,摆事实讲道理被指责成满嘴歪理,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多说,把那些无理指责当狗叫,现下更是懒得辩解。
“那小子可真行,就知道兰长公子面前装出副乖巧样子来。”那胖子见众人目光皆聚在湖心,无人理会自家儿子的遭遇,似有些生气:“亏得杜蘅君眼盲,看不出他那小弟虚伪假面下的不良品性,不然迟早被气死。”
“你谁啊你,唧唧歪歪半天,”粉衣少女横了那人一眼:“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自古英雄出少年。”
“所以小姑娘你们还是见的世面少,兰二那小子分明是来捡漏,今后肯定踩着他大哥上位。”胖子的同伴是个年轻人,在旁边阴阳怪气帮腔道。
两个女子闻言,面露嫌弃之色,站得离那胖男人及他同伴远了些。
“说起来,兰长公子虽是真青年才俊,可惜是个瞎子,”那人却不识趣,只顾自己一张嘴叭叭叭:“将来若是发现自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怕是连肠子都会悔青。”
说完,却觉得有道冷戾杀气逼至眼前,脖子一凉,吓得抬手摸了摸颈项,确定脑袋还在,忙拉着胖子往人群后方挤去。
“梁兄,梁兄,怎么了?”胖子不解道。
“方才我旁边那位红衣卷发高马尾的姑娘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跟我骂了她男人似的。”心有余悸道:“我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怕是会掉头。”
“这么可怕?”
“你没看到那姑娘武者打扮还佩刀吗?”姓梁的小声道:“谁人不知,杜蘅君是仙门众多女修的梦中情郎,奈何兰羲之与金陵谢家大小姐有婚约,她们虽然没机会了,但也容不得别人说兰长公子半点不好,上次我同修就被一女修砍残了,就是因为恶意中伤兰羲之被听道,女人疯起来可怕,有武力值的女人疯起来是恐怖。”
“兄弟,你果然是紧张坏了,我们旁边那红衣卷发高马尾的是个男人!虽然长得尤其好看我方才也多看了两眼,但他跟咱们一样有喉结。”
姓梁的一脸震惊,嘟哝道:“奇怪,真奇怪,那眼神可真的……”不由自主望了那高挑挺拔的红衣背影一眼,却见对方亦微微侧脸向后,忙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多说话。
姬无羡闭目,清风拂面,带着近水之处特有的潮湿水汽与荇草芬芳。
直到气流的方向改变,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气,才蓦地转身,果然,鬼车鸟群如同翻涌前行的乌云,携卷狂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