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有位白月光(42)
下一刻,自箭身迅速长出刺楞楞的冰针,寒冰叠覆,攀延缠缚,不过一瞬,便将那空环填满,如同玉盘悬空,镜面霜寒十九州。
“哈!真的观尘镜终于现世啦!”看戏的巫寺月开心展扇笑道。
众人震惊间,风使已有了动作,桃花扇一挥,平地疾风乍起,巫寺月踏风而上,伸手取镜,却被一道刀光逼退。
“是说,为何主人让我回来一趟,原来是有这么好康的事!”落涯风手执弯月双刀,吹了下刘海,邪气一笑,异色瞳中有止不住的兴奋神色。
“落涯风,你胆敢违背殿……”巫寺月执扇退回地面,语带微怒。
“哈,风使你就好好做你的侍神者吧!我如镜花影落涯风,现在只听命于焰摩市之主。”
“又是你!”人群中有人呵道:“臭小子你不要太过分了!”
“对啊,又是我,道友息怒,我先前也被蒙在鼓里呢!”落涯风笑嘻嘻道:“跟我那位心机深沉的主公比起来,我跟诸位一样,都是可怜又无助的小白兔哩!”
“你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是奉命行事,你有不平,不如杀去焰摩市,找我主公白夜无焰·黄泉君聊聊?”
对方气得吹胡子,却又不敢有所动作。
“……落涯风,够了。”东宫芙垂眸看着已经昏迷的好友,悲声道:“这一局,你们赢得彻底。”
落涯风看了披头散发满身狼狈东宫芙一眼,笑容滞了滞,继而耸耸肩继续笑得没心没肺:“是啊,你们正道此番,惨亏。”
即便观尘镜就在眼前,不归崖上正道众人,无论是心有愤懑不甘还是别的想法,皆已无力逐鹿。
“早提醒过了,做人做鬼,心无挂碍才能所向披靡,牵挂越多,羁绊越多,下场越惨,王宗主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啊!”落涯风悠哉转身,眯着眼睛打量悬在半空的圆镜,正要挥刀有所动作,却有更快的刀芒闪过,直直劈向观尘镜。
“兰二……”东宫芙仰起头,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我就知道。”
悲喜交加间,已泣不成声。
立于枫树之上的青年,手执华丽的异域弯刀,身姿笔挺,红衣如焰,肤白胜雪,在红枫掩映下,更显昳丽,眉宇间一派沉着冷静,不减周身英朗之气。
一直静止着的观尘镜似感觉到危险来临,迅速后退,却被紧随刀芒而来的弯刀穿透,狠狠钉入料峭山壁“此地危险,杂鱼勿近”那个逗号中间。
镜子迸发出赤色光芒,有血自刀刃破来的裂痕喷洒而出,继而血色弥漫如奔涌的血河,山壁就此多了条血瀑倒挂。
绝世宝刀与仙器之首的斗法,安静而诡异地进行着,不归崖上众人皆提着一颗心,观尘镜被那柄长刀死死钉住,新月形的弯刀刀身有着银色蝴蝶,桃花灼眼。
镜子的裂缝越来越多,如同蛛网蔓延开,那把新月形的舍施尔长弯刀亦有裂痕出现,无数鬼哭狼嚎,尖叫声嘶吼声自镜中响起,响彻不归崖,震耳欲聋,连带着整座山都跟着地动山摇,乱石崩塌。
刀与镜的角力终于到了临界点,镜子应声而碎,枫树上的红衣影动,如同一只赤鸟轻巧落地,修长指间已有块镜子碎片,冷光流转。
环伺在旁的巫寺月与落涯风也各自夺得一块碎片,迅速退离现场,其它碎片如同流星划过天幕,四散坠落,有人的目光追随着那些碎片,并默默记下大概方位。
而甫离死关的众人,更多的是为历劫生还而庆幸,人群中涕零与欢声中,有人大喊了声:“兰二公子,多谢你!”
“收起你的感激,我是为夺镜而返。”姬无羡淡淡道。
那个看起来有些寡言的汉子,笑得朴实憨厚:“随便吧,我只晓得,在莲坞山,不归崖,我的命都是被你救下的。”
“呵。”姬无羡将藏心归鞘,转身就走。
“姬无羡!你把浮梦生道长怎样了?!”还有人毛着胆子喝了声。
“你以为呢?”红衣青年看也不那人,语气平静。
“你……你杀了道长?!”那人颤声道,“魔头果然是魔头,歹毒至此,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残忍杀害!”
姬无羡不答,闭目握住手中镜子碎片,有丝丝缕缕的寒凉之气沁染掌心。
众人见他沉默,皆是心头一紧。
“残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姬无羡停步,低笑了声,声音如同三九寒冬夜雪霜冻:“你不说,我还忘了。”
在场者皆不解其意,又见其冷着一张脸折返,往东宫芙那边去了,更是担忧万分,却都因惧怕阴冥鬼首而齐齐噤声。
东宫芙已扶着奄奄一息的王涣起身,下意识倒退了两步,红着眼眶,轻声道:“兰二……”
对方却是抬手,重重一掌击向王涣心口:“这一掌,了埋骨岭逼杀之仇。”
在场众人皆大惊失色,东宫神月将被掌风震开的女子护在身后,叹息不止。
“你……”王涣直接被这一掌打醒来,奄奄看着眼前之人,虽连说话都费力,表情却是无悲亦无苦。
姬无羡也不给他说话的时间,拎着王涣领子再提掌:“这一掌,是讨还莲坞山一杖之苦。”红衣翻飞间,银护腕上映出行凶之人扭曲了的容颜。
后者已无还手之力,其余众人亦无阻挡鬼首之能耐,只剩惊急煎熬。
“第三掌,断你我同窗之情,故友之谊。”姬无羡拎着王涣,接连攒掌重重击在其心口,后者经此一创,当场呕红,咳血不止。
“完了完了,这下……王宗主怕是活不成了。”
“是天要亡我正道,天要亡我正道啊!”
在场众人见此情此景,捶胸顿足,却不敢上前稍加阻止。
姬无羡不答,漠然松开手,失去支撑的王涣踉跄两步,王氏门人上前要去搀扶,被摆手挥退,朱雀长剑化为权杖,借此得以站定。
“为何……”王涣的声音略有些喑哑:“不解释……”
“解释什么?”姬无羡金色的眸子里泛起波澜:“在我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那下次相见,你我再战一场罢!”
“但愿王宗主你,”姬无羡转身,冷声道:“能活到那个时候。”
“哈。”轻笑一声,道不尽的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红衣青年踏着一地血污,从容而去,周遭之人纷纷让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皆怔怔看着那道挺拔身姿,穿过枫叶织成的火云烟霞,没入深林,不复再见。
☆、雨雪雱
晚秋夜凉,明月高悬,雁字南回的季节,有一苍羽孤隼,振翅展翼,掠过起伏绵延的山峦,穿过嶙峋叠嶂,目的明确地翱翔在群山之间。
位于江南边界的明月山,钟灵毓秀,地气卓绝,山中见雪岭更是离尘净地,现下虽是暮秋时节,岭上已在飘雪,寂寂雪夜,但闻清越箫声,悠扬婉转,心中沟壑,多情应笑。
墨蓝天幕中明月高悬,银辉凉寒幽幽洒下,为岭上森森竹林披上银霜,大雪纷飞间,一道挺拔身影立于岭上,红衣胜枫,翻飞如焰火炽明。
风过疏竹,幽篁飒飒,竹枝间的风铃清音动人,青年犹在闭目奏箫,似已忘我,眉宇间却有思虑之色,到底心有挂碍。
察觉到身后竹林有动静,曲未尽,箫声咽,青年连忙收了箫,睁开眼,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努力镇定下来,也不转身,盯着一片雪花道:“你……醒了?”
却是一道黑色小旋风席卷而来,伴随着清脆铃儿响叮当,细犬兴奋地扑向红衣青年。
姬无羡反应极快地负手侧身避过,狗子毫不气馁,一个急转弯继续扑,如此几个回合,姬无羡终于不再避让,站着让小艾坡扑了个满怀。
“啧,”姬无羡抱起黑犬掂了掂再放下,一脸嫌弃:“果然又长肉了,但弹跳力十足,敏捷度也还行,不错。”
“汪!”小艾坡吐着舌头,飞快摇着尾巴,开心地转了个圈,脖子上棕色项圈上的金铃也叮铃铃跟着响。
“浮梦生醒了?”姬无羡揉了把细犬毛绒绒的狗头,小声问道。
“汪汪汪!”小艾坡高声答道,不仅空谷回音,甚至震落了竹枝雪。
“……傻狗,这么大声做什么?”姬无羡有些无语道:“莫惊扰到他。”
“好友真是有心了。”有个温和的声音自竹林间响起,语落,白衣翩然的年青道者执伞而出,臂搭一条兔绒披风,身披月华,面带微笑走近姬无羡。
姬无羡闻言,已是浑身紧绷,又见对方那般笑容,紧张地倒退一步:“你……你来了。”
浮梦生离姬无羡距离已经很近,却未停步,从容向前,后者不由得又退了一步,道者依旧含笑,从容向前,姬无羡再退,背抵石壁才惊觉已无退步空间。
小艾坡嗷呜一声,摇着尾巴绕着浮梦生转了一圈,便跑去一边扑雪花玩儿去了。
“好友因何紧张?”浮梦生眼神晴明,澄澈无波,将红色油纸伞往对方那边倾去。
“对不起。”姬无羡低下头,喃喃道:“我擅做主张,将你带走。”
“是用手刀,将道子敲晕带走。”浮梦生温和纠正道,笑容不减。
“……”看着近在咫尺之人,姬无羡垂眸,耳根一红:“抱歉。”
浮梦生没有回应,姬无羡便低着头又补了句:“违背你的意愿,动了手,若是生气,我任由处置。”
“好友,”梦生轻叹一声:“你实在不必总对道子说抱歉。”
姬无羡怔了怔,蓦地抬起头。
“此回你大病尚未痊愈,便匆忙赶往不归崖,是不愿道子卷入纷争涉险,在众人面前动手作出劫持假象,也是担心众口铄金会对道子不利。”北风漫卷,霰雪纷飞,红色油纸伞面上的薄雪亦被簌簌拂落,道者的声音低下去:“这些都不是你的义务,你为护道子周全,甘愿冒险,再扮恶人,为何还要说抱歉?”
“我……”姬无羡张了张口,却是无言。
浮梦生将伞柄递过去,姬无羡接了,僵着身子,怔怔看着对方为他披上兔绒披风,系好带子,北风其凉,雨雪其雱,那幅披风却是将所有严寒挡在其外,周身漾开的暖意,一如当年,正是当年。
“曾经的你,豪放狂狷姬无羡也好,潇洒恣意杜若君也罢,抑或是嗜杀残忍的阴冥鬼首,传言中的你,道子现下已不想去分辨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自金陵城中相识至今,道子虽眼盲,却能用心感受到,好友是至情至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