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苏醒后,医生就决定逐步缩减绯流药剂的用量,降低他的觉醒度,以至于第一天的时候他还能站起来走一段,后来几天反倒只能躺在床上,沉默地忍受着病痛。
那道伤口实在是太深了。
大约从锁骨中间开始,一路蜿蜒过胸腔和腹腔,划拉到了肚脐下方。肋骨断了整整一排,气管、肺、肝脏、胃、肠子等等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一开始叶盏还啧啧称奇,直感慨人类的生命力真是太顽强了,就这都能活,后来他才知道是自己受伤后不久得到了及时救治的缘故。
大概是第四天,他能勉强靠着坐起来的时候,凌景带了照片给他看:神秘的折纸人为他治好伤口后,沾着血在他的脸颊上画了一只纸飞机,像是某种耀武扬威的宣告。除此之外折纸人却相当谨慎,没留下任何踪迹。
针对林荒的作战计划虽然在暗中进行,但是牵扯巨大,涉及人物众多,无法做到完全保密,折纸人有一定可能就潜伏在他们周围(或者他安插了密探),但也可能是某个神通广大的势力。一切都很难说。
凌景问叶盏对当时的情景是否还有印象。叶盏果断摇头,表示自己昏迷得十分彻底。
况且他也没什么兴趣了。叶盏恹恹地躺在床上,看着吊瓶里的水嘀嗒嘀嗒落下。对他来说,祁渊离开后,他身上所牵扯的一切谜团都不再具有意义,他也失去了探究的兴趣。折纸人虽然动机莫测,手段诡异,然而他似乎也从来没打算伤害自己,反而出手帮了几次忙,叶盏就更没有一定要揪出他的想法了。
他发现自己对活着这件事本身失去了热情。原来的他总是活力满满地去探索这个世界,一定要登上最高的山峰,看辉煌的日出如何照亮大地;一定要潜入最深的海底,去探寻未知的隐秘;就连随便走进一片小树林也有趣极了,他总能找到各种羽毛斑斓歌声嘹亮的鸟儿,把那些漂亮的羽毛插到祁渊头发里,或者编织花环,用兽牙穿成项链,往他衣架子男友身上挂——那都是因为他爱的人还在,发现美丽的风景就有了意义。现在的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连呼吸都要费尽力气。
凌景把照片收起来,又问:“王护士说你不肯吃流食,非要吃饭?”
“流食好恶心。”叶盏说,“我的胃很强大,吃块石头进去都能磨成珍珠,吃你点大米饭怎么了?”
“你想吃饭,可以跟我商量,你的康复治疗方案是我最终审定的,”凌景说,“不要为难人家护士。”
和你说有用吗?叶盏用眼神谴责他,“别提了,看到你我的胃里就充满了气,相当于吃了八顿饭。”
凌景冷笑一声,把桌上的保温盒拨到一边,“既然你吃饱了,我就不伺候你吃饭了。下面我们来谈谈七鸣山的事吧?”
当初祁渊和林荒决战时那座地处龙脉之巅的山,名为七鸣山,据说是从山巅到山脚有七道小瀑布发出震天水声的缘故。
叶盏一下子瘪了下去,满脸写着拒绝。
“林荒脱离深海梦魇的控制后,我的力量耗尽,就停止了通灵。而越秀则是在七鸣山脚下被你强制结束了通灵。”凌景问,“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祁渊现在是什么状态?你又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的?”
叶盏张了张嘴,于情于理他都该好好说明这件事,毕竟战胜林荒依靠的是众人的力量,尤其是凌景和越秀,又出主意又出力,还为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然而他浑身的力气好像只剩下一口,一张嘴就吐没了,连舌头都是僵的。
叶盏沉默地摇了摇头。
“是没力气说,还是不想说?”凌景不依不饶地问。
说,然而要从何说起?是他举着死神的镰刀,杀死了林荒的诸多情绪分.身,并最终惨烈地战胜了恐惧之女?
还是祁渊完全进化为龙形,带来漫天的狂风暴雨,毫无顾忌地朝着林荒和自己一起降下雷霆?
还是他不要命地喝了绯流浓缩液,短暂地化身凤凰,让林荒在战斗中分神了一刹那?
造化弄人,越是深情越是被看透、被利用,林荒最后死在了她拼命要割舍的执念上。然后充满讽刺意味的是,成神的祁渊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为了消除安熄的威胁,准备杀了他。
一旦开始回忆,就像是被卷进了粘稠的旋涡中,叶盏感到头痛欲裂,身体连锁出现了反应,心跳得快要裂开。他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十足逃避的姿态。
可该死的凌景还在说:“你吞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但神奇的是它们通通很快被消化了,到最后你身体里只剩下凤凰的血脉,觉醒度高达73。血脉在不同人身上表现出的能力不同,你没有凤凰本体实现愿望的能力,也不像叶逐一样能将人制作成蛹,我很好奇你的血脉能力究竟是什么。”
“别说了,”叶盏的声音闷闷的,“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你蒙在被子里当然呼吸不过来,凌景无情地观察着他。他当然能察觉叶盏声音里的颤抖,神情的惶惑无助。但这些他也见多了,战场上的逃兵多是这副样子。他很好奇,他向来冷漠无情、仿佛是金属锻造的小叶盏,真的就此被打垮了吗?从此以后他会不会像那些失去了Alpha的Omega一样,生活在无尽的自怨自艾中?
这副模样的确惹人怜爱、叫人同情,但他对叶盏的期待要远多于一个普通Omega。
他伸手想摘掉叶盏的被子,温和地哄劝道:“我不问你了,来吃点东西吧?其实我给你带了肉粥……”
隔着被子被碰到,叶盏的反应极大,颤抖的果冻一样,一大包被子朝另一边弹去,“你出去,我要铭铭抱抱。”
听到“铭铭”二字,凌景完美的微笑中出现了裂痕,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你醒来后这么多天,他总共就睡了八小时,现在是我负责陪你的时间。”
“你是来缩短我阳寿的吧,看到仪器上的数字吗?你的存在让病房里的气压都降低了!”叶盏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眼眶红通通的。
凌景哪里听他胡说八道,稳稳地靠在椅背上,冷笑道:“我看你说话中气十足,再打一个林荒也没问题。”
叶盏生气,一生气浑身伤口都痛起来,他立刻按响了手边的呼叫铃。
“喂,”凌景腾地站起来,“不许按铃!”
然而已经晚了,一队医生很快拍马赶到,后面跟着满脸紧张的乐铭——他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乱翘着。
“怎么了?还好吗?”乐铭紧张地问。叶盏这人大概属猫,贼能忍痛,痛到死都不吭一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按呼叫铃。
“铭铭!”叶盏不顾病痛,奋勇地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进Omega香香软软的怀里,“你让那狗Alpha出去!”
乐铭连忙轻拍他的背,谴责地看向凌景:“你怎么惹他了?”
凌景插着口袋,脸色很臭,嘴唇抿成一条线。医生护士们哪见过这种阵仗,都大气不敢出一个,唯恐凌景真的生气了,不舍得打老婆反迁怒周围人。
乐铭叹了口气,轻推他的胳膊,“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照顾。”
“我说过你应该好好休息。”凌景纹丝不动地站着。
“我已经休息好了。”乐铭顶着黑眼圈,面不改色地说,“你先出去,晚上我来找你吃饭好不好?”
“……好。”凌景别扭半天,总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他带着医生护士们出去,出门前还不忘给叶盏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那意思大概是“离我老婆远一点”。
叶盏才不理他呢,抱着乐铭的腰不撒手,非要人家坐到床边来,又是哄又是顺毛,半天才哄好。乐铭把床摇起来一点,把凌景带来的肉粥给他喂了。叶盏就很乖地“啊”张嘴,被烫到还会吐舌头。他看起来那么乖巧,眼眶鼻子都红红的,一看就是刚才被欺负了!
吃饱喝足,叶盏往旁边挪了一点:“我病床大,你就在我床上睡觉吧。”
“那怎么行?”乐铭失笑,“我现在不困,正好帮你按摩按摩,腿还酸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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