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放软了声音哀求,“你有,时节,你有啊!我们再过回原来平静稳定的生活不好吗?”
“雁回!”赵时节突然抬高了声音,人也变得疯狂而执拗,“你明白那种站在高处的感觉吗?所有人都望着你,满心满眼全是你……”
他受够了以前一成不变的日子。
与其一辈子平庸,我宁肯追逐短暂的辉煌!
牧鱼最近又被一位车祸鬼找上门,说想请他给父母带句话:
“我是个没用的人,生前赚不到钱,还让他们操心……存的钱都在存折上,我没花,密码是我的生日,留给他们养老吧。”
他是个大车司机,为了多赚点钱连着两天没合眼,结果因为疲劳驾驶,半路撞在护栏上。
所幸没伤着别人。
牧鱼道:“下辈子注意点。”
虽然叫人难过,但他这种死法确实不可取。
“那是那是,死一次就够了。”
那司机挠了挠头,结果半拉脑袋咕噜掉下来,忙蹲下去摸索着找。
他出事时脑袋直接就被后面拉的钢材切断了,无痛秒死。
牧鱼:“……”
感动得头掉吗?
那鬼魂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投案上,结果又反了。
牧鱼整个无语住,上前给他扭过来。
那鬼感激不尽。缺了半边的脑袋上挤出一个血呼呼的扭曲的笑。
师无疑默默移开了眼睛。
牧鱼沉默片刻,“笑得挺好的,下次别笑了。”
死者:“……嘤!”
回来的路上,牧鱼习惯性看了眼赵时节和雁回家。
快凌晨两点了,那里还亮着灯。
窗帘上影影绰绰,透出一个人的影子,在跳舞。
舞姿很优美,很轻盈,像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可现在是深夜,怎么都透着点诡异。
师无疑:“去看看么?”
牧鱼迟疑,“不大好吧?”
虽说他现在是灵魂出窍的状态,但偷窥别人这种事……总觉得有点不道德。
几秒钟后,两“人”就趴在了玻璃上。
原本师无疑想直接拉着他进去,但牧鱼艰难地维持住了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道德底线。
是赵时节在跳舞。
牧鱼看了会儿,“跟之前咱们在剧院看的真的进步好大!”
是那种外行人也能分辨出来的断层式进步。
师无疑看着赵时节,“他体内有另一个魂魄。”
与其说现在是赵时节在跳舞,倒不如说是他体内的另一个魂魄驱使着这副躯壳。
赵时节显然还有意识,每当身体做出某些高难度动作时,他的面部都会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
他就像一团火,一朵即将怒放的花,肆意挥洒着属于或不属于他的美丽。
之前牧鱼曾经有过猜测,想赵时节是不是被人夺舍。
可偶尔白天见着他,除了身上多点阴气,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对方也没做出过伤害别人的事情,就没往深处想。
突然赵时节的动作停了。
他踉跄着扶住沙发,侧着脸好像在听什么人说,然后低声道:“谁?”
刚才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突然说好像有人在偷窥。
牧鱼一惊,犹豫了下,还是主动现身:“抱歉,是我。”
躯壳就像容器,按照常理,每一个容器里只能容纳一个灵魂。
可现在的赵时节体内,竟然有两个?
而且看那个样子,好像是他自愿的……
赵时节瞪大了眼睛,警惕道:
“你们怎么进来的?”
“这个后面我会跟你解释,现在要紧的是你的问题,”牧鱼忧心忡忡道,“是你主动请魂上身的吗?”
赵时节体内的魂魄突然开始挣扎,“他们很危险,赶紧让他们离开!”
尤其是那个矮一点的,腰间的链子让它有种本能的恐惧。
见赵时节没说话,牧鱼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会崩溃的。”
常人如果长时间跟阴魂接触的话,会折寿的!
而且看他们配合的这么好,说明那游魂现在的掌控度很高,如果不加制止,后期极有可能反客为主,取赵时节本人而代之。
赵时节忽然爆发,“滚出我的家,不然我报警了!”
牧鱼被吓了一跳,“这点我很抱歉,但是……”
“滚!”赵时节脸都涨红了,头上青筋暴起,看上去非常可怕。
师无疑忽然上前抬手给了他一拳,“没有人欠你的。”
说完,拉着牧鱼就走。
既然是他自己做的决定,那么也该让他自己承受后果。
至于那游魂……后期回收也就是了。
被惊醒的雁回慌忙跑出来时就见男友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脸肿了半边。
“时节?”
他不会开始自虐了吧?
而且刚才那声音,他在跟谁说话?
赵时节狠狠捏着拳头,“我没事……”
雁回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他的表情,却忽然觉得无话可说。
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自己都已经试过了。
可对方却像给自己筑了一层壳子,将所有的真心都关在外面。
而壳子里面,是地狱。
她有些累了。
十二月初,赵时节人生中的第一个艺术类综艺播出。
他在镜头前酣畅淋漓地展示了一段舞蹈,轰动全国,乃至全世界。
十二月中旬,康城舞团新剧开演,由阿星和赵时节两套卡司轮流上演,观众和各大媒体好评如潮。
曾经贬低和轻视过赵时节的人纷纷改口,夸他是数十年难遇的舞蹈奇才。
又有人说他是涅磐重生的凤凰,脱胎换骨……
一时间,包括曾经令他仰视的首席阿星在内,所有同辈舞者都被赵时节踩在脚下,一时光芒万丈,无人能及。
无数新晋粉丝从世界各地涌来,疯狂的争夺一张薄薄的门票,只为一睹。
每个看过赵时节演出的人都会给出不同的评价,而其中一个词出现频率特别高:
“疯狂”
对,就是疯狂。
现在的赵时节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舞者的魂,只要他站上舞台,所有的人都为之疯狂。
这是一段活着的传奇。
他就是剧中的人,就是人间的鹤,就是扑火的飞蛾……
所有媒体和专业评论员都给出了最高评价。
其中也有寥寥数人表达了担忧,说如今的赵时节优秀得可怕。
“他似乎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一切都是那样毫无保留……他就想一位赌上了所有筹码的赌徒,踩在刀尖上,留下一串混着血肉的脚印,刻骨铭心。”
亲眼看过他的舞蹈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是一种致命的夺人心魄的美。
在舞台之外的角落,赵时节的身体开始崩坏。
他的双脚流血溃烂,身上满是淤青,他开始咳血。
雁回偷偷哭了好几次,后来就流不出眼泪了。
她默默地帮对方拿药,然后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冲到洗手间吐出来。
赵时节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温柔清爽的少年。
他无数次亲吻雁回的脸,眼中满是缱绻和不舍。
然后那厚重的感情又统统化作坚毅。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肯做一颗流星,追逐那刹那的光华,也不愿做一株平平无奇的野草。
雁回想劝,可又说不出口。
她不知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因为在舞台上的赵时节是那样快乐,那样沉醉,像回到了大海的水珠。
她忽然想起当初还在学校时对方偶然说起的话:
“雁回,我是如此热爱舞蹈,热爱舞台。如果可以,我多么想永远起舞,直至生命燃烧至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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