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的人哪怕死了,到地下照样能把买卖扯起来……”
那菜市场老板生前是个菜贩子,原本死了之后也老老实实等排队投胎。
可中国太大了,一天死的人也忒多,如今生育率下降,投胎的名额就更紧俏了。
死了之后,阴间得核算你的阳间功过,看能不能轮回,轮回什么道,什么时候轮回……
手续一道道办下去,格外慢。
听说有的鬼资历不够,熬死了好几个皇帝,如今还在奈何桥上风干呢!
小无常看向牧鱼的眼神中带着昭然若揭的怂恿和煽动:
“所以说优秀人才哪儿缺口都大,像鱼爷您这般资质,合该就是我们中的一员猛将呐!”
牧鱼:“……”
我可谢谢您的赏识哈。
这份见缝插针拉壮丁的敬业,阳间HR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小无常越说越上头,“也不差这几十年了,要不您先过来,咱把好位置占下,省得日后排队。”
牧鱼:“……”
怪贴心的。
但我还真就差这几十年。
师无疑拔剑,“闭嘴。”
小无常:“嘤~”
牧鱼难免好奇,“你生前干什么的?”
小无常咧嘴一笑,露出上面一颗小虎牙,“管家。”
见牧鱼没有因为赞扬而欣然决定当场改行,那小无常遗憾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讲述起来:
那菜贩子一口气等了六、七年,投胎的事儿连个影儿都没有,难免焦躁。
正好前年他儿子发了财,给他照自家小超市烧了一座过来,他灵机一动,就给托梦,让顺带着烧点纸扎的食材。
当时他儿子就半夜懵逼了:
这托的哪门子梦?
媳妇儿问他怎么了,他结巴道:
“我梦见老爷子了,说在下面闲得慌,想重操旧业开个超市。”
儿媳妇:“……”
睡前喝假酒了吧?!
不过那儿子是个孝子,儿媳妇也贤惠,虽然觉得这梦荒唐,还是老老实实找人扎了点食材烧了……
一向不爱主动说话的师无疑听罢,不禁感慨:“真乃孝子、贤妻。”
牧鱼深以为然。
儿子不用说,那儿媳妇肯定也是真爱,不然谁跟着干这种不靠谱的沙雕事?
鬼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功夫,汤底熬好了,蔬菜和肉片什么的也都收拾出来,众“人”便围坐一团,开始毫无生气地涮火锅。
师无疑主动去给自己和牧鱼师徒拿了碗筷。
嗯,就三副。
谢必安:“……”
扎蝴蝶结的没一个好东西。
牛肉卷是老牧头儿切的。
老爷子宝刀未老,一片片菲薄,筷子尖儿提着悬在热汤里上上下下走几遍,薄薄的肉片便陡然变了颜色,羞答答卷了起来。
这就能吃了。
师无疑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动作却飞快,一口气涮了大半盘子。
对面的谢必安看了冷笑,把无常服袖子一卷:抢!
师将军报之以冷笑,使出生前耍枪砍人的功夫,筷子都飙出残影了。
火锅上空,立刻弥漫起刀光剑影。
牧鱼:“……”
不至于,真不至于,我烧了足足一头牛、一只猪啊!
然后师无疑就把抢到的肉卷都堆在他碗里。
那么老大一个碗,愣是堆得冒了尖儿。
牧鱼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干得漂亮!”
老牧头儿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碗:“……”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到底谁的周年祭?
管家出身的小无常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当即举起汤碗致辞。
“感谢鱼爷的热情招待……”
牧鱼心道,分明就是你们死皮赖脸跟来的。
怎么的,当无常的前提是不要脸吗?
话说谢必安不是“白无常”机构的大中华区总代理吗,怎么还不离开康城!
小无常慷慨激昂说了一通,最后对老牧头儿举杯示意,“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罢,举起汤碗一饮而尽。
要不是喝的大骨汤,真的就非常豪迈了。
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细细一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正吃着,江澜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老爷子的忌日,还专程打电话慰问。
牧鱼赶紧还阳,用肉身接了电话,“谢谢澜姐,我们在这吃席呢。”
江澜:“……”
自从丈夫死后,这世界越来越魔幻了!
第25章
接下来两天牧鱼难得清闲,每天就是正常开开店,收收快递,再跟人聊聊天,久违的惬意。
这天下雨,漫天飘着牛毛细丝,风一吹,薄纱似的抖开,远处街景一片朦胧,十分美丽。
牧鱼拉着师无疑蹲在饭馆门摘菜,“小时候我可喜欢这种下雨天了,脑袋上套个塑料袋就到处乱跑……”
师无疑低头瞅了眼脚边红色的塑料袋,想象了下肉乎乎的小牧鱼顶着它跑的样子:
可爱死了。
正说着,就见一辆黑色suv开过来。
想来车主是个讲究人,下雨天也碍不着洗车,甲虫壳子似的锃亮。
车体两侧还印着字,牧鱼本能地眯眼去看。
但见左边一行:棺怀备至。
右面上书:尸全尸美。
牧鱼:“……”
这尼玛也是能开出来的?
警察不管吗?
主驾驶门一开,先伸出来一条裹着西裤的腿,然后是一柄骷髅头把手的大黑伞。
嘿,这品味够独特的。
牧鱼和师无疑整齐地歪着脖子往上瞅,形成两道歪斜的平行线。
大黑伞“嘭”一下弹开,车主举着往上一起,露出全貌:
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戴着细框金边眼镜。
相较常人,他的皮肤有些过分白皙,唇色也很淡。
总之,就是跟这辆鬼气森森的车很配。
他扶了扶眼镜,先往墙上那行“地府公职人员外出指定餐厅”瞄了眼,然后就拎着皮包过来了。
牧鱼和师无疑站起来,双方进行了短暂对视,就听来人道:“两位是店主?”
看到师无疑时,他微微有些惊讶。
牧鱼道:“我是,他是我朋友。”
又对师无疑道:“他能看见你哎。”
引得师无疑也多看了对方几眼。
来人又扶了扶眼镜,迅速对牧鱼进行了重新评估。
这小子什么来头?摘菜工都是这种级别吗?
牧鱼引着他进去,“礼貌地询问一下,您还活着吗?”
这人身上阴气忒重,却又不惧怕白日行走……而且那车,真的很阴间哎!
“如您所见,活得还不错。”来人对这样的对话似乎习以为常,递出一张名片,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刘,刘冠军,业务范围包括并不仅限于美容、整形……”
看到名片上“入殓师”三个字,牧鱼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
神他妈美容、整形,你都不先说服务对象的吗?
“我还没那么着急。”
他腼腆道。
刘冠军的镜片上白光一闪,自信微笑,“早晚会用到的。”
牧鱼:“……”
我能把你熬死信不信?
刘冠军不以为意,将名片推到他面前,神采飞扬道:
“我们是家族企业,代代相传,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凭借这张名片可以打九七折。”
师无疑怀里抱着个筐,里面盛满了还没摘完的菜。
闻言他眉头一拧,拇指和食指稍一用力,“咔嚓”,粗壮的菜颈应声而断。
他抬手将菜根丢入垃圾桶,轻飘飘丢给刘冠军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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