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鲜香,百分好味。
其实螺蛳统共也没多少肉,但要的就是这股寻宝似的劲儿。
从坚硬的外壳中掏出软肉的瞬间,成就感油然而生。
师无疑不耐辣,却又爱吃辣,每隔几秒钟就会停顿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
牧鱼暗自好笑,取了冰镇汽水打开。
夏长清的眼睛往四个满是水汽的玻璃瓶上一溜,心下了然:
怕是又有客人在。
经过上次的黄玉华事件,如今她对这类事情已经适应良好。
闲聊间,那后辈吐槽起之前抓到的蠢贼:
“如今犯罪分子的质量也很堪忧,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自己抢劫不成还要推卸责任,说什么被一个蝴蝶结马尾辫的男人黑吃黑……”
当他们警察傻呀?
案发现场有个监控死角,那劫匪也是看准了才下手的。
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
牧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师无疑岿然不动,完美演绎了何谓局外人。
昨晚揍人时他就发现了,头发散着有点碍事,所以今天换了道士那样的发髻。
你们找马尾辫,跟我师无疑有什么关系?
夏长清狐疑地看了牧鱼一眼。
牧鱼尴尬一笑,战术性喝汽水。
夏长清挑了挑眉。
怕是那劫匪没说谎。
“只是说来有趣,对方只抢了45块……”
牧鱼干巴巴笑,“哈哈,那,那还挺有原则哈……”
呜呜,气球就只值45块钱。
师无疑认真思考:
或许下次该多要点?
牧鱼:“……”
大可不必!
夏长清轻笑出声,没再说话。
很多时候,法律在应对某些罪犯时的点到即止反而会让犯罪分子肆无忌惮,更加嚣张:
反正顶多也就是批评教育,了不起关几天,放出来后爷爷还是一条好汉!
如果真的有蝙蝠侠之流黑夜骑士震慑宵小,倒也不错。
夏长清看破不说破,主动另起话题,“对了,你说要买二手面包车,我这里倒有个……”
送走夏长清他们之后,牧鱼就收拾收拾打烊。
睡前他去洗澡,隔着玻璃门跟师无疑讲道理:“打劫可不是什么好行为,你不要跟他们学坏啦!”
师无疑淡淡的:“嗯。”
毫无诚意。
牧鱼:“……”
你可以再敷衍一点。
师无疑伸手戳了戳那只气球,看着它摇摇摆摆,眉宇间的线条都柔和了。
小鱼生活的环境太简单了,不知道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单纯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需要以恶制恶,以血还血。
你觉得放他一马,他却不会感恩,只会暗骂为什么这次这么倒霉,被人逮住,然后下次变本加厉。
你可以驯服狗,却无法驯服狼。
只能打,打到他们怕,打到一想起就肝儿颤,然后再也不敢。
没什么道理是武力讲不通的。
如果讲不通,那就再来一遍。
正想着,就听浴室里的牧鱼低低“哎呀”了声,师无疑想也不想穿墙而入。
结果就见牧鱼满头泡沫,正在揉眼睛。
洗发水进到眼睛里去了,杀的疼。
师无疑垂下眼睛,睫毛微颤,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听到里面重新响起哗哗水声,又忍不住往里看了眼。
非礼勿视,这样不好,他默默地想,然后悄然来到阳台。
中秋将至,月色极好,恰似水银倾泻,将地上照得纤毫毕现。
可纵然如此,还是有许多月光照不透的阴暗角落。
但没关系,以后会照进去的。
他会让月光照进去的。
师无疑仰头赏了一会儿月。
皎洁的月光温柔洒落,像母亲的手。
他娘织得一手好羊毛,每年入冬前,都会替他缝制厚实的羊毛袜,柔软而舒适。
有时离家千里之遥,只要低头看看脚,就觉得好像并未远行。
如今的这轮圆月,似乎与千年前也没什么不同。
嗯,又白又圆。
第29章
牧鱼本以为第二天先来找自己的还会是郑大爷,却没想到一开门,看见的就是秀芬阿姨。
老太太穿了套藕荷色的长裙,脖子上系了丝巾,踩着猫跟鞋,十分优雅。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却没有刻意染过,就这样大大方方挽起来,向世人展现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对牧鱼笑了笑,说明来意,“给你添麻烦啦,今天我会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为了表示歉意,她甚至还买了一束带着露珠的太阳花哎!
牧鱼有点手忙脚乱,开心极了。
他第一次收到花束,竟然是一位漂亮的阿姨送的。
阴影处的师无疑眯眼。
花束啊……
牧鱼有点害羞,连忙侧身请她进来。
“阿姨您今天格外好看。”
而且她眼睛里有光哎,像星星,显得精气神十足。
若在以前秀芬阿姨可能会不好意思,推说“哪里”什么的。
可今天,她忽然不想了。
因为出门前,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打扮很好看,为什么要说谎呢?
去他的谦虚,我要像栀子花一样,偏要美煞人。
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点了头,莞尔一笑,“谢谢,我也觉得不错。”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忽然觉得很高兴。
原来自我肯定是这样令人愉悦。
她又有些遗憾,为什么以前的六十年没意识到这点呢?
所幸她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永远不嫌晚。
店里没有花瓶,不过有几只洗刷干净的细长粗瓷酒瓶,因为造型和色彩都很古朴,牧鱼没舍得扔。
现在倒正好拿过来用。
牧鱼往里面注入清水,将太阳花插进去,退后两步端详,也觉得很好看。
还有点乡间村舍的自然之美呢。
安置好花束后,他端了杯芒果汁上来,试探着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该不会郑大爷真的入梦了吧?
秀芬阿姨温柔一笑,“他们是我养大的,怎么瞒得过我呢?”
昨晚各自回家后,郑晶姐弟俩几乎一宿没睡。
老天爷,我们跟去世多年的老父亲说话了!
谈的还是我妈的新男友!
这是何等狗血的场面!
于是今天一大早,郑晶就忍不住给妈妈打了电话,别别扭扭说些支持的话。
结果一下子就被老太太发现不对劲,逼问之下,郑晶只好讲了实话。
其实在这之前,秀芬阿姨还有些犹豫,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着急?
而且因为传统观念的束缚,她就想着,一把年纪了再嫁,会不会说出去不太好意思?
可听女儿说了昨晚的事情后,秀芬阿姨脑袋里嗡的一声,突然就从胸膛里烧起来一把火。
她感到愤慨,感到委屈,又觉得不甘。
凭什么呀?
你已经死了,国家法律都自动承认我恢复单身,凭什么还要来对我指手画脚?
就因为结过一次婚,你就要约束我一辈子?
你死了,还要让我陪葬不成?
谁要守活寡!
都说开窍只在一瞬间,于是突然之间,秀芬阿姨开窍了。
她想填补以前的空缺,想不辜负余下的人生,想勇敢地去追求幸福。
于是等晚上郑大爷过来时,脸上就变得相当精彩。
我资敌了?!
这是什么世道!
看着好像比几年前更年轻的妻子,郑大爷酸溜溜地说:“我才死了几年啊,你就变心了。”
女为悦己者容,以前咱俩过的时候,也不见你打扮得这么上心。
秀芬阿姨就道:“我又要上班,又要养孩子,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还得洗衣做饭备课改作业,哪里有时间打扮?”
郑大爷一噎,好像确实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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