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和你清算的,是你想绑走朕身边人的这笔账。”楚予昭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楚予垆张了张嘴,接着就道:“臣确实是想绑走洛白,可他无非,无非就是个玩意儿,陛下难道会为了个玩意儿来折辱臣?臣——”
“楚予垆,你可要想清楚了,朕的身边人,容不容得你这样羞辱?”
看着楚予昭眼神顷刻森冷到极致,楚予垆顿时明白过来,微张着嘴愣怔住。
那名少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只是一名普通的娈宠而已。以前他不管做了什么,皇帝都视若无睹,让他一直以为那是皇帝忌惮边境的冷柄。可这次动了那少年,皇帝竟然毫不顾忌的动手,可见那人对他很重要,而他也并没有那么忌惮冷柄。
“臣,臣……”楚予垆咽下还要祭出冷柄的话,又喊道:“臣是打算掳走洛公子,不过都是府中这群门客师爷的主意,和臣无关啊,是他们,都是他们擅自拿的主意。”
那群门客师爷,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常的确是为了投其所好,给楚予垆出了不少欺男霸女的歪主意,但见楚予垆竟然全推到他们身上,也都吓得脸青唇白。
楚予昭突然猛地举起手中木杖,楚予垆大叫一声闭上眼,缩着脖子往后退。但那一杖狠击下去后,却没有落在他身上,倒是身旁跪着的一名门客,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楚予垆战战兢兢睁开眼,看见那人正抱着腿躺在地上,小腿有些扭曲变形,显然骨头已经被砸断,却也不敢继续惨嚎,只忍着痛,汗水瞬间湿了身下的地面。
楚予昭一杖砸断门客的腿,那双狠厉的眼却锁定楚予垆没有移开,道:“既然王爷没有做出那种事,想必是王府里平日管教不严,手下人胆大妄为私自行动。如此目无主子的狗奴才,一刀斩了实数太轻,朕今日有兴致,就来替王爷管教管教,肃清王府风气。”
其他门客听闻这话,个个面如土色地向着楚予垆求救。
楚予垆此时如何敢管他们,只转开脸躲开了视线,任凭楚予昭一杖接着一杖狠击,厅堂里响起棍棒重重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楚予昭一直死死盯着楚予垆。楚予垆觉得那些木杖,每一下都是落在自己身上,每一声都让他心惊肉跳,魂不附体。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分明就是一场杀鸡骇猴,但楚予昭看上去就像一名杀神阎罗,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觉得如果他再惹怒楚予昭的话,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自己。
而且下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爷患了病,这几个月要留在府中养病,就别再外出了。”
当楚予昭慢悠悠地用绢帕擦着手,带人离开王府后,楚予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一张脸白得堪比死人。
从那晚后,禄王楚予垆就突然告病在家休养,一连数日没有上朝。皇上对这名唯一的兄弟很是关心,在朝堂上提及楚予垆的病情时,蹙紧眉头十分关切,还遣御医去王府看诊。
冷太妃心知如果要去找皇帝的话,势必同那起暗杀皇帝的事扯在一起,反正只是圈禁几个月,正好她也省心,便自始至终没有出面替禄王求情。
洛白这些日子有些寂寞,因为楚予昭也开始忙碌,经常在御书房和那些老头谈事,直到晚上回寝殿,才能和他说上两句。
可就连说上两句的机会也不是太多,因为他回来时,往往时间都太晚,洛白已经撑不住,没等到人就已经睡着了。
只是有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洛白察觉到头顶有轻微触感,他伸手往上面一摸,竟然按到了一处宽厚温暖的手掌。
他睁开睡眼,朦胧中看到床畔立着一道熟悉高大的身影,便口齿不清地唤了声哥哥。
“睡吧。”楚予昭将他的手放进被窝,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带给人浓浓的安全感,洛白只胡乱应了声,顷刻便又沉入梦中。
当他第二天醒来,发现楚予昭又没在房内后,心里涌起一阵懊悔。
自己怎么就睡得那么死呢?好不容易见着哥哥,就应该和他多说上几句。
用过早膳,他照例要去和夫子念书,步履沉重地跟着一名小内侍往园子后走。
他以前挺喜欢写字,但那和夫子教的写字不同。夫子教写字也太难受了,每个字都有固定的写法,很难让人记得住。
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难道不好吗?他以前写字,一上午随便可以写他几大页,可现在光是洛白两个字,都要写上好一阵子。
园子里有好些人正在往树梢头挂灯笼,他好奇地看着,问那名内侍是要过年了吗?
内侍笑道:“过年还早着呢,是陛下寿辰快到了,挂上灯笼瞧着喜气。”
原来哥哥寿辰快要到了。
洛白很看重过生,因为每年到了那一天,娘不管在哪儿,都会赶回家,给他做好吃的鸡蛋擀面,还会和颜悦色一整天。
偶尔还会从怀里掏出个小风车之类的玩意儿,说是生辰的礼物。
生辰礼物,生辰礼物……洛白琢磨着,自己得给哥哥也准备生辰礼物。
因为一直想着这事,上课时便没有多专心,被夫子教训了好几次,戒尺在桌上敲得砰砰响。
“洛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一上午都在走神。”
洛白正咬着笔头看着窗外发呆,被夫子一声怒喝回了神,下意识回道:“我在想送给陛下什么生辰礼物。”
夫子先是一愣,又叹道:“你要能好好写上一篇字,画上一幅画,只怕陛下看到了比什么都要开心。”
洛白听完这话眼睛一亮,慢慢坐直了身,兴奋道:“夫子,我今儿个想学画画。”
夫子瞥了他一眼,“你想画什么?”
“……就,就特别像生辰礼物的那种画。”
乾德宫里,楚予昭议完事,又处理了两名因贪腐罪名关押的知府,等到官员们都退下后,一个人独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内,用手捏着眉心,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两分倦容。
“陛下难得空闲,要不去园子里走走?”成寿在旁边体贴地问。
楚予昭沉默片刻后闭眼问道:“洛白呢?他这两日如何?”
成寿笑道:“今晨还见着洛公子的,一脸的不高兴,说是不想去念书,想来找陛下,被人哄着催着往夫子那儿走。”
成寿边说边去看楚予昭,发现他神情果然转为轻松,嘴角也勾出了两分笑意,便继续道:“陛下要不去园子里散散心,顺便去瞧下洛公子念书的情况?”
楚予昭放下眉心的手,一撩袍角站起身:“走吧,瞧瞧去。”
洛白正伏在宽大的书桌前认真画画,还时不时要和身后咆哮的夫子顶嘴。
“这才是桃儿,夫子你刚说的那个是西瓜,不是桃儿。”
“寿桃寿桃,并不是还没拳头大的普通桃,画出来的寿桃就得大。”
洛白嘟囔:“可是那太假了,我不想画假桃子给陛下。”
“你这样画出来的也不是真桃子啊。”夫子简直想掀桌子。
洛白却不管他,嘴里嘟囔着,自顾自画自己的小桃子。
“你这像什么桃子?明明就是个鸡蛋,还是个一头大一头小的鸡蛋。”
洛白道:“夫子你没见过树上的桃儿,并不是都长得一个模样,有些桃儿一半大一半小,有些桃儿一半青一半红。”
“诡辩,你这就纯属诡辩。”夫子气得胡子翘,“画出这样的画,倘若有人问,千万不可提及这幅画是由我在指点。”
“唔,好。”
洛白画好那个不成形状的桃子,又在外面细细点上一圈小点,没察觉到身后的夫子,不知不觉已经没了声音。
“这又是画的什么?”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桃子外面的毛。”洛白刚回答完,就觉得这声音不对,惊喜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
“哥哥!”他将手中毛笔一扔,转身就扎进楚予昭怀中,双手搂住了那劲瘦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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