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在大殿内回荡,震耳发聩,所有臣子都没有再敢出声。
楚琫本还望着地板出神,猛然听到自己名字,有些茫然地四下望了望,被身边跪着的人小声提醒:“王爷,让您暂时监国。”
“啊!哦。”楚琫迷迷瞪瞪地伏地:“臣遵旨。”
散朝后,楚予昭匆匆走向后殿,洛白连忙追了上去。刚刚跨入卧房门,就被门旁一股大力扯动,倒进了一个熟悉的宽阔胸膛。
“我要去一趟边境,很快就回来,你就乖乖在宫里等着我好不好?”楚予昭轻轻摇晃着洛白的身体。
洛白搂上他的腰,深深嗅闻他怀里好闻的气息:“那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我这次去不能带着你。”楚予昭腾出只手,握住他的两颊,将他嘴唇握得嘬起。
“带我去嘛,带我去嘛。”洛白满脸都是央求,“我不会打扰你,只让我呆在你身边就行了。求求你了,哥哥。”
楚予昭侧头思索,露出犯难的神情:“其实带你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那里虽然酷寒,却冻不死人,只能冻死一些豹啊虎的。”
“什,什么?冻死什么?”洛白震惊地看着他,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你可能还不知道,边境的气候很古怪,对人来说只是有点冷,但是豹啊虎的,没有一只能活下。”楚予昭淡淡地道:“全都是冻死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冻死豹啊。”洛白瞪大了眼睛。
楚予昭摸摸他的头发:“所以我说那里气候古怪,不过你去的话也无妨,毕竟咱们作为人的话,是受得了的,只是那些兽就不行了,死状很惨,毛发尽秃,不忍卒睹。而且别看我刚才在大殿上说得严重,实则就是去逛逛,逛上十来天就回宫了。”
他每说一句,洛白脸色就白上一分,特别是那句死状很惨,毛发尽秃。
内侍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招呼,要给楚予昭更衣,楚予昭便允了他们进来,展开双臂由其穿戴,嘴里催洛白:“快去准备一下吧,穿厚点。”
洛白两只脚轮流抬起迈开了小碎步,可片刻后还在原地磨蹭,楚予昭问:“怎么还没去准备?”
“算了,哥哥,我想了下,我还是留在宫里等你吧。”洛白小声道。
他的确非常想陪着楚予昭,也舍不得两人分开十余天,可去了就会被冻死,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好在楚予昭并没有追问他,而是爽快地回道:“行,那你就在宫中等我。”
沉重的铠甲套上,带着马刺的皮靴换上,最后披上大氅,戴好头盔。内侍正要系头盔搭扣,楚予昭却将人阻止,对站在旁边可怜兮兮看着他的洛白道:“过来。”
内侍退了下去,洛白慢慢走到他面前,楚予昭拿起他的手,放到头盔侧的鹿皮搭扣上,说:“给我扣上。”
洛白系着搭扣,楚予昭就垂眸看着他,轻轻一声响,搭扣系好,洛白的手却没有放下,不舍地抚摸着楚予昭脸庞,红着眼眶问:“如果那些豹啊虎的穿厚些,也会被冻死吗?”
“会。”
洛白吸了吸鼻子:“棉被裹在身上也不行吗?”
“不行。”
洛白揉着眼睛,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你早点回来,不管边境多好玩,你都要记得我还在等你,要早点回来。”
楚予昭喉头动了动,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目光专注地盯着他,哑声道:“我记得,我一定早些回来。”
楚予昭又召见了左相辛源和几名亲信大臣,一番闭门交谈后,率军出了城。
洛白在元福的陪同下,一直追到了城门口。
楚予昭身姿笔挺地骑在马上,黑色铠甲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色的光,威武风姿如同天神一般。他驱马出城门之际,突然回头,对着后方的人群微微勾了下唇角,那英俊冷硬的面孔瞬间柔和下来。
洛白知道,他一定清楚自己就在人群里,在对着自己笑。
接着便见他冷肃下脸,转身一夹马腹,率着先头骑兵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城,奔向远方的北境。
洛白不觉就泪湿了眼,视线模糊地看着楚予昭方向,不断抬手拭泪,想看得更真切些。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元福才低声道:“公子,已经瞧不见了,咱们回去吧。”
旁边一顶始终跟随的小轿落下,元福扶着抽噎的洛白上了轿,被抬向了皇宫。
“陛下很快就回来了,你哭个什么劲儿呢?”元福劝道。
洛白已经没哭了,只鼻头还有些红,他趴在轿窗上,看着外面的高墙,恹恹地问:“元福姨,你知道怎么给豹子御寒吗?”
元福愣了下,却也认真回道:“应该可以裹些稻草什么的吧。”
“稻草啊,如果裹着棉被会被冻死,那裹着稻草会好些吗?”洛白问。
元福胡乱应付道:“应该比棉被好吧,起码胜在轻巧。”
“那会被冻死吗?”
元福好笑道:“你想这些做什么呢?如果是替宫里那只小白豹担心,完全不用。据说那是只神豹,聪明着呐,知道怎么御寒过冬。不过话说回来,我只听说过,不曾见过,也不知道那神豹有没有呆在宫里。”
洛白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伸手接着一片雪花,喃喃道:“他才刚走,我就开始想他了……”
从楚予昭率军离京后,洛白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他时刻都和楚予昭一起,何曾分别过这么多天,只觉得每一天都是那么漫长,从睁眼到天黑,时光似乎比平时拉长了好几倍。
他每日都会站在一处楼阁上眺望远处,那是宫里最高的地方,可以一直看到宫门。他总幻想着一匹骏马突然出现,马上坐着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元福怕他冻着,可也劝不住,只得每日里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粽子似的立在楼阁上,身旁还放着一盆炭火。
他也不会害臊,一腔相思无处倾诉,总是拉住每一个进房伺候的太监絮絮叨叨。
“我真的好想哥哥,想紧紧抱着他,唤他一百声心肝儿。”
“边境那么冷,不知道我的漂亮宝贝儿冻着了没有。”
……
小太监们何时听过这样炽热的情话?个个都面红耳赤呐呐不成言,好在洛白也不需要他们回应,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倾诉,似乎有人在旁听着就好。
说完后,他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问别人听烦了没,有那聪明的小太监,说洛公子这是害了相思,很风雅,不烦,还会投其所好地背上几句诗。
等到倾吐完心事,他也会对着窗户发呆,有野猫跃到对面的树上唤他去玩,也没有什么心肠,只懒懒挥手叫它们走开。
你们不懂,我正在害相思,别打扰我。
只是相思真的太难受了。
赶走野猫后,空旷的寝殿更显冷清寂寥,洛白难以排遣满腹愁绪,开始抚琴唱歌。
“一兜露水一兜草,靠你冤家靠不到……呜呜呜,相思猫猫王……呜呜呜,相思得不漂亮……呜呜呜……”
成寿陪着皇帝去了北境,乾德宫便由元福打理,他刚走到甬道口,又停下脚步,问旁边伺立的小太监:“今儿这是第几次抚琴了?”
小太监取下耳里的棉团:“回禀公公,洛公子今天已经抚琴三次了。”
“哎……可怜见的。”元福也不知道是在叹息小太监还是叹息洛白,摇摇头转身离开,想了想又停步回头,瞧着小太监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便点拨了两句,“去写下相思两个字,洛公子看见后必定会誊抄描摹,如此也就过去了一下午,不会再抚琴唱歌。”
小太监眼睛一亮,感激道:“多谢公公提点。”
白天好不容易熬过去,到了夜里,洛白就抱着白窝窝在被子里翻滚,趴在枕头上闻楚予昭留下的味道。或者干脆就将枕头盖在脸上睡,将第二天来伺候他起床的元福吓了一跳,拿开枕头就去探他鼻息,直到听见那规律的鼾声才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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