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起床后,照例去找元福打听楚予昭的情况。
这几日元福每天都会告诉他一些从边境传来的消息:
“陛下在边境一切平安,胃口也好,每顿饭量大增。”
“陛下在边境跑马,一连跑了五座山头,那是威风凛凛,看得那些边境士兵的下巴都要掉了,直说何时见过这样的天神。”
元福打小就在宫里,虽然没见过边境,但不妨碍他可以发散思维,好在洛白也没见识,所以一编一听,两人都兴致盎然。
今日洛白又问的时候,元福便道:“陛下在边境猎了只老虎,那张虎皮足有两丈有余,美的呢,虎肉就让将士们烤了吃,陛下直称赞美味。”
洛白顿时一愣:“边境有活的老虎?哥哥说那里的豹啊虎啊都要被冻死。”
元福并不知晓边境究竟有没有活老虎,只道自己编坏了,便支吾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可能也不是全部冻死吧,毕竟可以绑稻草。”
“这样啊……”洛白若有所思。
第72章 王奉傻了
楚予昭带着先头骑兵已经到了北境, 既然宁作已被拿下,当务之急就是守住津度城。
在他的率领下,将士们扛住了达格尔人的数次进攻, 将津度城和数万百姓保住, 只待后续大军到来,到时候城里城外一起出军,将围着城的达格尔军队包住,再杀去他们现在大军驻扎的宁作, 将城重新夺回来。
可看似一切都胜券在握,后续大军却迟迟未到,发出去的飞信也石沉大海, 没有收到任何回讯。
左相辛源和刘怀府, 立即就觉察到了事情不对劲, 将这事告诉给了暂时监国的楚琫。楚琫派人去了将军府, 将率领大军的洪涛将军家眷都接进了宫。
明面上是接来宫里安全, 实则就是扣押的人质, 倘若洪涛将军有异心, 那么将军府一家老小上百号人便是要挟他听命的筹码。
楚琫倒雷厉风行地处理好事情, 宫中看似又恢复得井然有序,只是某日刘怀府下朝后没有急着离开, 还寻了个机会,在东园子里偶遇着元福。
“刘大人。”元福恭敬行了个礼。
刘怀府捻着梢头的一朵梅, 笑吟吟道:“早就听说御花园的冬季甚美, 梅花竞相开放, 本官还是在湖州做知府时看过如此好的梅园。对了, 元公公, 你去过湖州吗?”
“不曾去过。”元福道。
“哦, 那有机会一定要去趟湖州,冬季看梅,夏季可以尝豚鱼,鱼肉肥美鲜嫩,朱河边的昊记楼擅长烹鱼,那做出来的味道……”刘怀府啧啧赞叹,“本官想了不少法子,才将那烹鱼之法学到手,就算不在湖州,也能尝到吴记楼的味道,若有机会,本官定要做给陛下尝尝。”
元福平常遇到这位刘大人,也只是客客气气行礼招呼,从来没有攀谈过。有些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谈兴大发,对着自己说什么湖州梅和鱼。
不过元福现今只伺候着洛白,以前却是跟着昭帝的,后宫前朝的事看了不少,也经历过九死一生和明争暗斗,心智城府不在成寿之下。
他见刘怀府似是谈兴甚浓,心头猛然一动,转身对几名跟随的小内侍道:“你们先走,杂家同刘大人讨个做鱼的法子。”
“是。”
小内侍们不疑有他,转身走了。
刘怀府瞧见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立即凝肃下神情,上前一步低声道:“你赶紧带着洛白离开皇宫,我估计楚琫叛乱了。”
见元福倏地抬头看向自己,刘怀府又道:“宫中御林军被换过,这几日我看见的都是陌生面孔。”
元福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刷白。
“远处有人看着我们。”刘怀府折了一枝梅,拿在手中,姿态闲散,嘴中说出的却句句皆是惊心之词:“昨日上朝时没有见过左相,据说是生病了,我去相府探病,连门都进不去,那些家丁也不是他府中原先的人。”
“信鸽飞不出一里地便被射杀,各大城门也被守住,只准进不准出。今晨我的亲信混入了城,说几大藩王已经集结,正带兵来往京城,应该明日便会到达。”
“藩王和楚琫是一起的?”
虽然元福还抱有期盼,但刘怀府的话瞬间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们是一起的,已经预谋良久,我怀疑边境达格尔突然进攻,也是他们串通好的,为了引走陛下。现在宫中剧变,消息却到不了陛下那里,官员们都被盯死了。你现在还可以自由行动,带着洛白离宫,我会想办法送信给边境。”
元福心中大骇,却也没多问,神情也没露出什么异样,只死死掐着自己掌心,两人又谈笑了几句后,各自分头离开。
洛白这两日在四处找稻草,但宫里没有见到一根,便打算有机会出宫后去找。
今日他又爬上那座可以看到宫门的阁楼,看到眼睛发酸才下了楼,他想去园子逛逛,但瞧见四处都站着带刀士兵,就不想过去了。
他心里纳闷园子里怎么多了这么些人,一边往前走一边频频回头,发现有几名士兵竟然跟了上来,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走走停停,不觉就走到了乾德宫大殿旁。
看着那座恢弘的红漆大门,想起哥哥平常坐在里面的样子,他忍不住就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站住,你不能进去。”那几名士兵冲了上来,语气很凶地将他拦住。
洛白以前都是想进就进,冷不丁被喝住,有些惊慌地道:“是我呀,我是洛白呀。”
这些一直跟着的士兵他从来没见过,听到他自报家门后也毫不松口:“什么洛白不洛白,管你是谁,大殿重地,岂是你想进就进的?即刻离开此地,否则休怪我们无礼。”
“你们好凶哦。”洛白有些不高兴,“以前的侍卫哥哥都准我进去的。”
一名士兵正要说话,就听大厅内传来一道清朗的男音:“让他进来。”
洛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从两名侍卫的缝隙中往里瞧,也大声问:“王奉,你在里面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士兵们让开路,洛白赶紧往里走,刚跨过殿门,就看见楚琫正坐在殿首那架宽大的龙椅上。
“哇,想不到你居然在这里。”洛白笑道。
楚琫坐相很是懒散,斜靠着椅背,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一把匕首,两只脚就那么搭在前方案几上。
洛白环视四周,见大殿里除了楚琫,其他一个人都没有,不免有些好奇地问:“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干嘛?那些老头子呢?”
“一个人好,一个人清净,老头子们都赶走了。”楚琫仍是那样懒洋洋的回答,却抬头看向了洛白。
洛白本来还笑着,接触到他的视线后微微一怔,笑容也收敛了两分。
他虽然脑子不灵,但对人的态度很敏感,只觉得楚琫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情和目光不再那么亲切,透出些拒人千里的冰冷。
“但是这大殿一点不热闹了,好像说话都有回声,哈哈。”洛白讪笑了两声。
楚琫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洛白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上前,迈上那级汉白玉砌成的方阶,站在了龙座旁。
楚琫又拍了拍自己身旁:“坐。”
他身下的龙椅很宽大,的确可以坐两个人,洛白靠过去,有些小心地坐在空位上。
“哥哥经常坐在上面,但是这椅子不好坐,有些硬啊,没有软塌舒服。”洛白一直觉得这把椅子很威严,不觉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楚琫玩着匕首,语气随意地道:“是吧?我也觉得这龙椅太难坐了,一点都不舒服。可这连傻子都能明白的道理,天下人都堪不破,为了这样一把破椅子,争得人不人鬼不鬼,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转头看向洛白,又轻飘飘地笑了一下:“当然,堪不破的人也包括我。”
他这个笑容并未到达眼底,反而给那张清俊的脸孔增加了几分冷酷,让洛白觉得他有些陌生。何况他话里还提到了傻子,洛白听到傻子二字,心里便更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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