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用袖子包住手指,心有余悸地点了点那两只蛐蛐:“虽然这蛐蛐看着活灵活现,但个头都占了半张纸,那得是多大啊。我可不愿意被吸进去,面对小山包似的两只蛐蛐。”
刘四好笑笑:“我这画没有法术,把你吸不进去的。”
洛白瞥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那您能给这些画加上法术吗?”
刘四好摇头:“其实这些画要画出来并不难,懂得调制这种特殊颜料,作画时再用上一点小法子就行了。我只是一介普通人,能学得柳仙人作画之法,已经是平生难得的奇遇了,如何还能使得法术?”
“那您知道谁会使用这种法术吗?”
刘四好没有回答,只将手上的画卷好,洛白便帮着一起将那些画轴抱回暗柜里,关好柜门,上锁。
两人回到桌旁,洛白给刘四好满上一杯酒,再给自己倒满,举起酒杯道:“刘爷爷,这杯酒谢您在冰天雪地里载了我一段,若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北境。”
洛白仰脖将那杯酒灌进嘴,明明辣得眼泪都在眼眶里转,喉头上下滑动,却也忍住了没有显露在脸上,眼睛只看着刘四好。
刘四好默不作声地端起酒,一口饮尽,再将空酒杯放在桌上。
洛白又给两人的酒杯斟满,双手举杯道:“这杯酒谢您给我了一个青布靠垫,让我将身上的寒气用炭火烤干,若不是您,我要冷得够呛。”
说完又是一仰脖,将整杯酒都灌下了肚。这次他没忍住,被辣得龇着牙,打了个哆嗦。
刘四好有些惊讶:“一个青布靠垫,一盆炭火,也要喝一杯?”
“必须得喝,对您来说不值一提,对我的意义可就大了。”洛白郑重道。
刘四好道:“行,那就喝。”
等到刘四好喝完,洛白又将酒杯满上:“您在马车上给我吃了碗饭,那滋味我还记得,是用鸡汤泡着的,很香。”
言必又是一饮而尽,再伸着舌头往嘴里塞蚕豆压味。
刘四好:“……”
瞧洛白脸上已经浮起了两团红晕,还在给两人的酒杯斟酒,刘四好用手去盖住酒杯,道:“行了行了,这酒可是边境产的烈酒,尝尝可以,不能喝多了。”
洛白却不依,伸手去夺酒杯,刘四好一个老人家,怎么有他伸手敏捷,一下便被夺走,又满上了杯。
“这一杯是我吃了您给的排骨,一块排骨一杯,我干了。”
“这是第二杯排骨,哦不对,第二块排骨的酒。”
“第四块排骨,错了错了,第,第三块排骨,哈哈哈哈,干了。”
刘四好看着洛白,无奈地问:“那你还要喝多少杯啊?这壶也不是咱们用的小壶,是边境人惯用的大壶,总不可能一壶都喝光吧?”
洛白舌头已经有些大了,眼睛也发直,却依旧道:“还有,还有我吃了您多少烤黄豆,我,全都要喝的,一颗一颗的喝。”
“……黄豆都全要喝?”刘四好问。
洛白将筷子拍在桌上:“对,全要喝,来,继续。”
刘四好看着洛白斟酒,那酒线都有些对不稳,浇了一些在桌子上。倒到后面酒壶空了,他便摇摇晃晃地起身,去墙角藏酒的角落拿酒坛。
“算了,别喝了。”刘四好突然提高了音量。
洛白正要蹲下去抱酒坛,闻言便没有继续动作,慢慢转回了身。
刘四好没有看他,只盯着面前的菜盘,嘴里道:“小豹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在战场上见过你,知道你当初要找的人正是陛下。”
洛白脚步不稳地走到刘四好面前,蹲下,手肘就搁在他膝盖上,仰头看着他。
刘四好摸了摸他的发顶:“你想用这画去办一桩事,却听我刚才说应过柳仙人,不会将这些画展示给世人,你知晓我刘四好重诺,应承过柳仙人的话便不会违背,所以不敢明着向我要,就用给自己灌酒的法子来将我对不?”
洛白眼睛通红,看着刘四好不做声。
“你这样一杯接一杯的灌酒,我倘若不应承,你是不是就要一直喝下去?”
洛白迟缓地摇摇头:“您稀罕灵豹,肯定,肯定不会让我继续,继续喝的,喝,喝死了怎么办。灵豹一族,被您,被您喝灭了族。”
“嘿,你这蛮不讲理的豹子。”
刘四好叹了口气,又问:“我虽然不知道你要画是做什么,但应该是为了陛下,为了大胤是不是?”
洛白趴在刘四好膝盖上,含混地说:“哥哥很难过,他都睡不好,吃不好,我,我很心疼,今天在街上,在街上看到没有了娘的小孩子,他们,他们好可怜。”
洛白闭上眼睛,他的脸被酒精熏得通红,眼角却溢出了一滴水珠:“没有了娘,没有了娘的小孩子,会很,很伤心的,哪怕是,哪怕是挨娘的揍,也很好的。”
刘四好沉默不语,片刻后才道:“柳仙人不光教了我画技,也教了我给画施法的法子。”
洛白倏地抬起头,眼睛虽然不能对焦,却灼亮得惊人。
“要我画什么你就说吧,但我确实是普通人,虽然知道方法,但却不能使,你可以去寻一个法术高强的人,我将法子传授给他。”
刘四好长长吁了口气,“柳仙人不准我用画沽名钓誉,谋取财物,也不准展示给世人。我虽然没有为自己谋利,但为了大胤江山,也只得违背自己的诺言了。罢了罢了,以后到了九泉下,若是他要怪责我,我也只能任打任骂。”
“刘爷爷,那个柳仙人要是敢打你骂你,我就挠花他的脸。”
洛白举起手,曲起几根手指张合,做出挠人状。
刘四好啧了一声:“我原本还以为你心思单纯,结果也是只狡猾的小豹子。都说人心可畏,可你这兽类也信不得,生生骗走了我的画技。”
“信得,信得的,我是,我是好豹子……”
洛白说完这句话,闭上眼往后一倒,被刘四好赶紧接住。可他年老体弱,接住了却将人撑不起来,只得哎哎大叫。
那几名禁卫一直跟着洛白,此时就站在屋外不远处,听到动静后冲了进来,将洛白扶住。
楚予昭和臣子们商议好了事情,回到了后院屋内,发现洛白没在房里,便去园子里找了一圈,没找着人。
院门口却传来一阵喧哗声,他循声走去,看见几名禁卫正背着个人事不省的人进来,虽然垂着手和头,一看那身形就是洛白。
楚予昭顿时心头一紧,周身发凉,厉声喝道:“他怎么了?”接着就一个纵跃冲到洛白身边,抬手去摸他的脉。
“回禀陛下,洛公子他喝醉了。”一名禁卫低声回道。
楚予昭抬起洛白的脸,见他一脸潮红,周身也是浓重的酒气,的确是喝醉的模样,这才放下了心,没察觉到就这短短瞬间,冷汗已经将他的背心湿透。
第90章 纨绔们的计策
洛白迷迷糊糊醒来, 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楚予昭手臂横过他的腰,将他揽在怀里, 睡得正熟。
他动了动身体, 楚予昭也跟着睁开眼,问道:“醒了?觉得难受吗?”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低沉,听得洛白耳根酥麻,心里蠢蠢欲动, 一只手便探入楚予昭半敞的寝衣襟口,不老实地抚上那结实的胸膛。
楚予昭将他手腕抓住,不让他动, 洛白抬起头, 在朦胧光线中看着楚予昭漆黑的眼, 低声道:“原本是不难受的, 但是你若不让我摸摸, 我就会很难受。”
楚予昭松开他手腕, 却捏住他下巴, 语气听不出喜怒地道:“挺厉害啊, 还会喝酒了,喝得烂醉如泥, 像个麻袋似的被扛回来。”
洛白察觉到他语气平静得不正常,心里反而打鼓, 忙狡猾道:“是刘爷爷让我陪他喝酒的, 之前我来北境就是搭乘他的马车, 临分别时他不要报酬, 只让我再相遇时便陪他喝酒, 我这是践承诺。何况我并不想喝的, 那酒又辣又苦,只是陪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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